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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结过婚吗?”

“我?”奥尔佳边笑边摆上茶杯。“没有,我生下斯文的时候还很年轻,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你没结过婚?”

“呃,对,也许有过一两次机会,可是我这种处境的女人在那个年代是被人瞧不起的,所以会来找我的通常都是没人要的男人,所谓‘门当户对’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就因为你是单亲妈妈?”

“是因为斯文的父亲是德国人,亲爱的。”

烧水壶开始发出低低的响声。

“啊,我可以理解,”贝雅特说,“那他的成长一定很艰难。”

奥尔佳怔怔地看着空中,对越来越响的响声充耳不闻。

“比你想象的还要艰难,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会哭,可怜的孩子。”

“……”

“你看,我老了。”

奥尔佳从炉子上提起烧水壶,往茶杯里倒水。

“你儿子是做什么的?”贝雅特问,看了看表:四点十五分。

“进出口,从前共产国家进出口很多东西,”奥尔佳微笑说,“我不知道他赚了多少钱,可是我喜欢这个名称,‘进出口’,虽然很愚蠢,可是我喜欢。”

“虽然他的成长很艰难,不过他最后似乎过得很好。”

“对,但他也不是一直都过得很好,你们可能有他的记录。”

“很多人我们都有记录,其中很多人后来也过得很好。”

“他去柏林那次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斯文从来都不喜欢说他做了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的。但我想他可能去找过他父亲,我想他见了他父亲之后,对自己的感觉应该好了很多,怎么说施瓦伯中将都是个潇洒的男人。”奥尔佳叹了口气。“我也可能想错了,反正后来他变了。”

“哦,变得怎样了?”

“变得比较冷静,以前他总是在追逐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他追逐每一样东西:金钱、刺激、女人。你知道,就跟他父亲一样,无可救药的浪漫,是个讨女人喜欢的男人。他喜欢年轻女人,年轻女人也喜欢他,不过我猜他应该找了一个特别的女人。他在电话上说有事要告诉我,听起来很兴奋。”

“他没有说是什么事?”

“他说等到了以后再跟我说。”

“到了以后?”

“对,他今天晚上会来,但他要先去开会。他会在奥斯陆待到明天,然后就回去。”

“回柏林?”

“不是不是,斯文住在柏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他住在捷克,他总是说那里是波希米亚,就是爱卖弄。”

“他住在……呃……波希米亚?”

“布拉格。”

马里斯·弗兰望着四〇六室的窗外,只见一个年轻女子在学生楼前的草地上铺了浴巾,躺在上面做日光浴,那年轻女子是住在三〇三的女生。马里斯私底下叫她雪莉,以垃圾乐队的主唱雪莉·梅森命名,但她毕竟不是雪莉·梅森。奥斯陆湾上空的太阳躲到了云朵后。天气终于开始热起来,天气预报说这星期将有热浪来袭。奥斯陆的复季。马里斯期待奥斯陆夏季的来临。他的另一个选择是回柏福镇的老家,在加油站打署期工:面对午夜阳光;面对老妈做的肉丸:面对父亲无休止的质问,问他为什么要到奥斯陆念大众传播,凭他的成绩明明可以去特隆赫姆市的挪威科技大学念土木工程;面对星期六的社区中心,跟喝醉的当地居民,以及尖声怪叫的同学搅合在一起,这些人从来没离开过柏福镇,并认为离开的人是叛徒;面对自称“蓝调乐队”的舞蹈队,他们总是有办法把清水乐队和林纳史金乐队的曲子演奏得荒腔走板。

不过这不是今年复天他留在奥斯陆的原因,他留下来,是因为他找到了梦想中的工作。他只要听音乐、看电影,把意见输入电脑,就能拿到报酬。过去两年来,他常把评论寄给几家大报社,结果都石沉大海,但上个月他去《那又怎样!》杂志社,一个朋友介绍他认识了鲁纳。鲁纳告诉他,他结束了服装生意,创立了《地区报》,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八月份将发行第一份报纸。朋友提到马里斯喜欢写评论,鲁纳表示他喜欢马里斯穿的衬衫,当场就雇用了他。作为评论者,马里斯的短文必须“反映新都市价值,以讽刺口吻书写通俗文化,却又不失温暖,消息灵通,而且内容丰富”。这就是鲁纳对马里斯工作内容的构想,而马里斯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不是金钱,而是演唱会、电影和新酒吧的免费门票,以及可以培养人脉、展望未来的环境。这是他的机会,他必须做好准备。当然了,他对流行音乐已经有了良好的底子,但他还是跟鲁纳借来许多CD,努力做功课,了解流行音乐的历史。最近他在听八十年代的美国摇滚,诸如R.E.M.、Green on Red、The Dream Syndicate、Pixies等乐队。现在CD播放机放的是暴力妖姬乐队,听起来有点年代了,但活力充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