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售出的一罐糖浆(第2/4页)

一个令人愉悦的仲夏之夜,约莫十点钟光景,柯里德先生进入他家花园大门,走过卵石铺就的人行小道,月光下的小径发出白皑皑的光芒,他登上豪宅的石阶,停下脚步,掏出钥匙开门。他进门就遇见了他的妻子,她正从客厅准备到书房里去。她满心欢喜地迎接丈夫,将他身后的门随手关上。他转过身,看看脚下门口四周,情不自禁地惊叫起来。

“哎呀!——真见鬼,”他说道,“罐子到哪去了?”

“什么罐子,阿尔文?”他的妻子询问道,并不十分关注。

“一罐枫糖浆——我从杂货店买来的,将它放在这儿,然后就去开门。怎么就——”

“算了,算了,阿尔文,别再发誓了,”这位妇人打断他的话道。顺便说一下,希布克并不是只有基督徒居住,邪恶的多神教禁止徒劳地呼叫恶魔的名字。

这罐枫糖浆是乡村生活的必需品,被准许由希布克的重要公民从小店带回家,现在它不在那儿了。

“你敢肯定吗,阿尔文?”

“亲爱的,你想想看,一个大男人会不知道自己将一个罐子带回家吗?我经过迪默的杂货店时,就顺便买了这点糖浆。迪默亲自为我灌好了糖浆,还将这罐子借给我用,我还——”

这句话只说了半截就打住了,柯里德先生蹒跚地走进室内客厅。一下倒在一把扶手椅上,浑身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栗不止。他突然记起,西纳斯·迪默已经死了三个星期之久了。

柯里德夫人站在丈夫身边,又是吃惊又是焦虑。

“天哪!”她说道,“什么事让你这样烦恼?”

柯里德的烦闷心情与想得到更好的境遇没有任何明显相关之处,他显然认为对这个要求没必要解释。他一言不发——只是瞪大双眼。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没有什么可以将这沉默打破,除了嘀哒作响的钟表走动声,这时钟似乎比平常走得稍稍慢了点,好像它是被客气地许可将时间延长一点,以便使时间恢复理智。

“珍妮,我已经发疯了——已经疯了。”他的话语有点含混不清,十分急促。“你该告诉我,在我自己觉察之前你一定觉察到了我的病症。我想起我确曾经过了迪默的杂货店,它门开着,而且亮着灯——这就是我所想起的。当然它现在再也不会开门营业了。西纳斯·迪默确实就站在柜台后的桌子边上。我的上帝啊,珍妮,我明明看见他,就像我现在看见你一样,清楚极了,我想起你说过想要一些枫糖浆,我就进去买了一些——就是这样——我从西纳斯·迪默手中买了两夸脱枫糖浆,他已经死了,埋在了地下,然而他从一个木桶里舀起糖浆装进罐子里,用手递给我。他也对我说了点什么,神情十分凝重,我想起来了,甚至比他以前更加凝重,但他说了什么我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但我看见了他——天哪,我看见了他,还和他交谈了一会——他居然是个死人!所以我想,我肯定是神经出了毛病,珍妮,我像一只甲壳虫一样发了疯,你最好离我远点。”

他的这段独自给了这位妇人时间去考虑她的对策。“阿尔文,”她开口道,“你没有任何发疯的迹象,请相信我。这无疑是个幻觉——不是这样还会是什么别的东西?不然就太可怕了!你一点也没疯,你在银行工作太累了。你今晚不该参加银行办公会的,谁都能看出你是生病了。谁知道会再出什么事情。”对他来说,这个预言似乎隐藏了一点什么东西,他正等待着结局,但他什么也没说,因为这关系到他自身的处境。他现在已经十分平静了,可以思考得更周密些。

“这无疑是主观现象,”他说道,现在滑稽可笑转变成了科学术语。“假设精神的幽灵出现了,甚至突然显形,而且这幽灵突然以半加仑褐色陶罐显形——一只粗糙的、很重的陶器凭空出现——简直不可思议。”当他说完,一个小孩跑进房间——他的小女儿。她穿着睡衣。她跑到父亲身旁,搂住他的脖子,说道:“你这个调皮的爸爸,你忘了过来吻我。我们听见你开门的声音,就起床瞧瞧,嗯,爸爸,亲爱的,福迪说待小罐空了就给他玩,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