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死爱子的幽灵母亲(第3/8页)

年轻的哈尔宾喜欢幻想、懒散,有一副相当罗曼蒂克的表情,对文学比对法律更为入迷,他对这一行是颇有修养的。他的家里奉行的是公开地相互信任的现代原则,这一遗传使他能很好地理解马龙·拜勒的作品的特点,他母亲那一系的伟大庄严的祖先,藉着月亮的一闪访问过哈尔宾——马龙·拜勒靠着他充分的努力获得了不只是一个小小殖民地诗人的荣耀,如果不以专业水准衡量的话,他的作品会相当引人注目。当某位福雷塞并非出于自尊而将祖宗的诗集的印刷品奢侈地收藏(印刷由家族付费,很久以前从冷清的市场收回来),哈尔宾确实很珍视祖宗的作品,伟大的死者,他那神圣的继承人不合情理地崇敬自己的祖先。哈尔宾家族十分瞧不起那些智力愚钝的胆小鬼,任何时候都会耻笑那些忧郁的韵律和节拍。田纳西州的福雷塞家是老练实干的人——对大众的信仰都不屑一顾,吝于去追求,只对职业有益的东西表示兴趣,对其他不适合职业的品德表示狂暴的轻视。

就公平地评价年轻的哈尔宾而言,他这种漂亮地忠实地再现精神和道义上的力量和才能,是得自家族中那位著名的殖民地吟游诗人的真传,这种继承人的才能遗传,纯粹是神父的猜测。他不仅不知道怎样招来诗神缪斯,也确实不能够写出一行品行端正的诗句从而把自己从傲慢的刽子手中拯救出来,他一直不知道当灵感休眠时如何去唤醒和拨动里拉竖琴。

在这其间,这年轻人无论如何总还是一个相当自由轻松的家伙,在他和他母亲之间有一种最完美的同情维系着,因为这位夫人秘密地把自己当作马龙·拜勒的虔诚的弟子,作为女性,她非常圆通聪慧,非常推崇他的作品(轻视那些强壮卤莽的诽谤者,坚持认为这些作品的本质颇有灵性),她总是小心对所有的眼睛隐瞒自己的爱好,只是和他分享作品的欢乐。对这些作品的崇敬是他们俩共同的罪过,这使得他俩靠得更近。如果在哈尔宾青年时代他母亲就“溺爱”他,他早已大胆地自我溺爱了。当长到壮年时,他做到了去走连细心的南方人都不敢选择的路,在他和他美丽的母亲之间有一种依恋——他一年年地长大,性格却越变越温和。这两个罗曼蒂克的人明显地不大注意行迹,在生命的交往中性别的因素占有很大的优势,它可巩固、软化和美化亲族的关系。这两个人亲密得不可分离,客人看到他俩的举止往往错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

一天,哈尔宾·福雷塞走进他母亲的闺房,亲吻了一下她的前额,捻着她暗色头发上没有被别针扣住的垂下来的一绺卷发,他带着明显经过努力才做出的冷静,说:

“愿你有一个伟大的反对意见,凯蒂 ① ,如果我到加利福尼亚去几个星期的话?”

这问题几乎不需要凯蒂去回答,她自己那颤抖的嘴唇和脸颊已马上回答了。明显她有一个伟大的反对意见。在听到确切的证言之时,她睁大棕褐色、大大的眼睛。

“啊,我的儿子,”她说,带着无限温情向上看着他的脸,“我知道这事迟早会来的。我常会半夜醒来垂泪,因为,有一半原因是,伟大的祖先拜勒已来到了我的梦里,他的身影站立——年轻,也漂亮。——你也有同样的梦吗?当我仔细看着时我好像不能看清究竟是谁的容貌,我梦到你的脸上罩着一块色彩鲜明的布,只有我们死时才会放着这样一块布。你的父亲对我大笑,但是你和我,亲爱的,这样的事情是不会有的。我看到布的边缘下面,在你的喉咙上有被一双手掐的痕迹。——宽恕我,但我们常常不愿那神秘的世界总出现这样的事。也许你会有另一种说法,也许它的意思不是你将去加利福尼亚,或许你将带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