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行劫的死尸(第4/5页)

在这个间隔之中,地板上的那个活动门开始升起。慢慢地,平稳地上升,另一边,也在慢慢地、平稳地上升着的是在靠墙床铺上的老人包裹的头,这陌生的老人正看着这一切,这时随着一声使房子地基都摇晃起来的、撕裂的声音,活动门使它完全翻转过来,两排不文雅的钉头险恶地尖尖地向上指着。宾逊先生弄醒了,没有坐起来,用手指紧紧捂住他的眼睛,他在战栗,他的牙齿震颤作响。他的客人斜倚在他自己的一根肘子上,像灯一样发出鲜艳光芒的眼珠瞪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突然啼哭号叫的风暴猝然扑下冲进烟囱,混乱的灰和烟充斥各个方面,一刹那每个东西变得无比晦暗。当火光再次照亮房屋时,挨近炉边的一个凳子边极小心地坐着一个肤色黝黑的小人,他显示着洁净的魅力,服饰给人完美无缺的感觉,带着迷人的微笑友好地向老人点点头,“很明显,从旧金山来的。”宾逊先生想,从他的恐怖中稍微有点回过神来,摸索着分析这深夜事变的来由。

但是又一个角色显现了。从地板中间那个正方形黑洞里伸出了死了的中国人的头,从那瘦骨嶙峋的骷髅的两个孔洞中,他那玻璃质般呆滞的眼珠向上翻着,用无法形容的渴慕的眼神死死地盯住在上方晃来晃去的发辫。宾逊先生呻吟了,又一次把他的手遮住他的脸。一阵淡淡的鸦片味弥漫在房间里。这幽灵,覆盖全身的衣服仅仅是蓝色束腰短外衣,显得华贵而又光滑柔软,上面长满了灰暗霉菌,这是在墓穴里缝制出来的,他慢慢地上移,好像由一个螺旋形的源泉推进。当它的膝盖和地板在同一条水平线上,这时极快地向上一冲,就像火焰静静地跳跃,它用双手抓住发辫,把自己的遗骸向上拉,用毛骨悚然的黄牙咬住辫子的末梢,神情暴怒地就这样抓牢它,狞笑地、可怖地、起伏地、疯狂地,从一边荡向另一边,它努力从横梁上解下它的所有物,但绝对没有声响,它像一具尸体被猛烈地抽打而不自然地痉挛着。对照着神灵般的敏捷,它寂静中的所作所为的丑陋并未减轻多少!

宾逊先生蜷在他的床里,肤色黝黑的小绅士并不阻挠自己的腿。只是用脚尖焦急连续地轻敲,对着那贵重的金表看了又看。老人竖立起来,冷漠地拿出左轮手枪。

轰隆!

像躯体从绞架上砍下,中国人用他的牙齿咬住他的大辫子落下去,扑通地掉进黑洞下面,活动门翻过来,吧嗒一声关上了。从旧金山来的肤色黝黑的小绅士灵巧地从他栖身处跃上去,在他帽子的上方空气中抓住某些东西,就象一个孩子抓住一只蝴蝶,好像被他吸住似地上飘消失进烟囱。

从这打开的门外黑暗的某处,一个暗淡的远远的叫声——一声长长的啜泣嚎哭传了进来。像一个孩子奇异地死在过错里,或者一个游魂被魔鬼追赶。它应该是一只狼。

在第二年的早春时节,一伙采金矿工去到新的挖掘地点而路过急流峡谷,偶然进入那荒废的小木屋,发现了汉纳姆·宾逊的尸体,摊在靠墙的床里,一个弹洞穿过了心脏。子弹很明显是从房间的另一边发射过来的,因为在橡木横梁上击出了一道浅浅的蓝色凹痕,凹痕打了个弯,弯曲向下直指它的受害者的胸膛,原来强有力地吊拉着横梁的是马尾毛编成的一条粗绳的尾端,不过现在那个尾端的绳结已被子弹打断。其余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观察的兴趣,除开一堆腐臭的、混杂的衣服,几件用品后来被证人确认是几年前被埋葬的某个死人谷的居民的物品。但是它不容易让人明白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除非,真的!那羊毛毯外套是由死神自己穿着去假扮——这几乎是难以置信的。

注 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