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旱魃(2)

一条地道!早就挖好在水池底下!多么深远的计谋,多么浩大的工程,无数条地下水道汇聚起来,汇聚到那个地下蓄水池中。在昏暗的池边坐着冷笑的,是那个贪污犯、蛀虫!

大老张点燃一挂鞭炮,乡亲们纷纷披衣赶过来了,把蓄水池团团围住。

水池的水位眼看着降到了底,出现的不是地道,却是一个人形。在手电筒光的照射下,人形的皮肤闪着粼光。

“别让他跑了!”大老张喊道,用棍子上去欲叉住人形。

人形出人意料的敏捷,在池底兜了几圈,一跃而上。

这一跃却跃在人堆里。大家一拥而上,把人形按在底下。

村委会办公室里人头攒动,全村的人都从床上爬起来围观绑在椅子上的怪人。

怪人已经被盖上了衣服。刚抓进来的时候他还是赤身裸体的,让乡亲想起那些来拍裸照的城里艺术家,十分不雅。人们摸了半天才确定,鳞片是长在怪人的皮肤上的,一直分布到脚跟和耳根;怪人的头发和牙齿几乎完全脱落,牙床上长出了新的细小尖齿,一张嘴牙就露出来,像鳜鱼的嘴巴;眼睑也变成一层薄膜,一翻一翻的。

“这、这、这……”人们围着他指指点点。“这不是——陈太明吗!”“这”了半天之后终于有人想起来了。

经有人这么一提醒,大家都认出来了,这是七年前失踪的陈太明。他竟然还没死!七年前也是一次大旱灾,在那次旱灾中失踪的人在这次旱灾中又出现了,这难道有什么关联?

“太明,这几年你去哪了?”

“太明,你是不是去韩国了?”

“太明,你现在有钱了吧?来搭救我们哇?”

怪人不声不响,也没有表情,仿佛一个在荒岛上生活了几十年丧失了语言能力的人。但又不是全无表情,他盯着几个人看,嘴巴一张一张地喷气,好像要吃掉他们。然后人们发现他的舌头已经变成了尖端分叉的样子,怪不得说不出话来。

“真可怜这孩子,准是得了什么怪病。”王家的阿婆说道,“七年前就怪可怜的,想不到现在……唉!”

每个人都不会忘记七年前的大旱,七十多天没下雨,硬是把刚种下的禾苗干成了柴火,田地上绽开的裂缝能吞进孩子。就在这时,一个矿井发生了透水事故,水从旧巷道涌到了主巷道里。估计是发现渗水的矿工一时高兴挖得太急所致,但是已经无从考证,12个人都没跑出来,陈太明他爸就是其中一个。

一件坏事,对大多数人来说却是好事,水是救命的东西,能救的命远远不止12条。除了12个矿工的家属,其他人都很高兴,载歌载舞,行拳猜码,就差没上文艺队了。在要不要向上级汇报和请求大型水泵的问题上,大家的意见很一致——不要。水象征性地抽了一会儿就停住了,因为蓄水池装满了,抽到池塘里扛不住蒸发和渗透。经过全村的民主表决,一致同意停止抽水,保住这座天然水库,并且大家一致投票同意井下的人已经死了。

陈太明没有表示太多的反抗,因为他已经反抗过了,被老村长指着鼻子骂不识时务,被护矿队从矿上绑回来。他只是用塑料袋扎上一袋饼干,捆在腰上,默默地走下矿井。再也没有人看见他上来。

没想到七年后他又“复活”了,他带来的是福是祸?谁也猜不透,谁也不能和他交流。但人们已经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怪人还在瞪着几个人喷气,其中就有大老张。大老张刚开始还有点发憷,这么个怪人没摸过,就像草里摸蛇,总要提防一下,当他认出怪人是陈太明,他又大起了胆子——陈太明当年是被他从矿上揍回来的,能有什么能耐?

大老张上去一把摁住怪人的肩膀吼道:“你回来干什么?你把我们的水弄哪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