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月 22 日(第5/11页)

“深海生物的体温等同于它的环境温度。”波尔曼平静地说道。

“尽管如此,如果……”

“克利福德,”威斯登达将手放到这位项目负责人的肩膀上,像是朋友似的,但约翰逊感觉到,斯通刚刚得到了一个明显的警告。“我们干吗不等等其他的调查结果呢?”

“啊,该死。”

“这样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克利福德。别再胡乱推测了。”

斯通望着地面。沉默再次出现。

“如果甲烷不停止溢出,会有什么后果?”伦德问道。

“那有很多种可能。”波尔曼回答说,“已知案例有过天然气田全部消失,所有水合物仅在一年之内就融化掉的现象。这里有可能发生同样的事,只不过推动此一过程的可能是虫子。果真如此,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挪威沿海会有相当多的甲烷进入大气层。”

“就像 5500 万年前的一场甲烷大灾难?”

“不是,要达到那地步还嫌少。重申一遍,我不想乱猜。另一方面,我无法想象,在压力不减或温度不上升的情况下,这一变化会无止境地持续下去,这两项证据我们都没观察到。接下来的几小时内我们将派探测器下去。也许那会揭开事情的真相。谢谢大家。”

说完,波尔曼离开了会议室。

约翰逊给格陵兰海的卢卡斯·鲍尔发了封电子邮件。他渐渐觉得自己像一位生物学探员:你见过这种虫子吗?你能描述它吗?如果我们将它跟另外五只排在一起,你能认出它来吗?是这种虫子抢劫老太太的手提包吗?所有的回答都会被当作证言记录下来。

几经犹豫之后,他对那次在奥斯陆的会面写了些客套话,打听鲍尔最近在格陵兰沿海有没有测量到甲烷含量特别高。他在之前对其他人的询问中都没有提过这一点。

当他不久后走上甲板时,看到摄影机架吊在吊车缆绳上晃荡,波尔曼的地质学小组正在做鉴定。他们将摄影机架收了回来。

不远处,几名船员蹲在甲板维修室前的矮柜上聊天。长久下来这只柜子获得了避难所的封号,它位于瞭望塔和客厅之间。柜子上铺着块防水布。有些人干脆叫它睡椅。从这里可以开心地拿科学家和研究员们不稳定的动作开玩笑,但今天没人开玩笑。紧张情绪也感染了船员们。大多数人很清楚科学家在干什么。大陆边坡上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人人都在担心。

一切都必须分秒必争地进行。波尔曼让船行驶得特别缓慢,要根据拍摄影像和扇形回声探测器的测量数据分析,找出他认为合适的位置进行探勘。太阳号下面就有一片很大的水合物地带。在这里,探勘是指将一个像是来自海洋研究的侏罗纪怪物放下海。

视讯抓斗,一个数吨重的钢钳,绝对不是什么精密复杂的科技。相反的,它是最粗暴、但也最可靠的从海底拖出一截历史的方法。抓斗钻进海床,深深地钻进去,撕开一道伤口,抓出大把的淤泥、冰块、植被和岩石,将这一切拉上来,回到人类的世界。有几个船员生动贴切地叫它暴龙。当你看到它打开颌骨吊在船尾的 A 型架上,准备扑进海里时,你确实会不由得产生这种联想。

一只为科学服务的怪物。

但是,像所有怪物一样,视讯抓斗虽然能力惊人,却笨拙愚蠢。它的内部装有一部摄影机和强大的探照灯。人们可以在释放它的威力前,看到抓斗看到的东西,这很令人赞叹。愚蠢的是暴龙无法悄悄接近。不管你多么小心地放下它—这小心也有个限度,因为需要一定的重量它才能钻进沉积层—单是它所掀动的巨浪就会吓跑大多数海底居民。当它落向鱼、虫子、蟹和所有动作更快的生物时,抓斗还没伸出,生物的敏感本能就对临近的危险做出反应。再新颖的研究设备也难免暴露自己的行踪。一位美国深海科学家最终绝望暴躁地总结:“下面有许多生物。问题在于,每次我们一来,它们就纷纷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