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沙法,潜踪遁迹(第2/3页)

……梦见大道,还有无数避开了的、陌生的眼睛,他们看到他冰白色的瞳孔和不变的笑容,知道他们见到了邪门角色,即便他们不管这是什么人。有天晚上他遇见一个女人,在一家酒馆里,她对沙法着迷,而不是被吓到。沙法警告过她,但她坚持,而他情不自禁地想到:那份愉悦很可能会让疼痛消失好几小时,甚至一整晚。偶尔感觉像个人类,还挺好的。但正如他之前警告的,等他几个月后巡视归来,那女人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她声称孩子不是他的,但他不能容许这种风险存在。他用了黑玻钢长剑,那是沃伦的出产。她曾对他有恩,所以他的目标只是孩子;也许她能生出死胎,自己活下来。但她怒发如狂,又惊又惧,她叫喊救命,在他们搏斗的过程中还自己拔出了刀。永不再犯,他下定决心的同时,杀死了他们所有人——女人的全家,十几名旁观者,镇上一半的人——当他们群起而攻之时。那以后他再也不曾忘记,过去和现在,他从来都不是人类。

……又梦到莱瑟特。他这次几乎认不出她了:她的头发已经变白,曾经平滑的面孔如今遍布皱纹,皮肤松弛。她的身体也缩小了,日渐软化的骨骼把她变得弓腰驼背,极地人老年时常常如此。但莱瑟特经历过的世纪甚至比沙法还要多。老年对他们来说,本来不应该意味着这些:虚弱、衰朽、收缩。(幸福,还有那种真正的微笑,而不是缓解疼痛的方法。这些也不应该属于他们。)他瞪视她开朗的,表示欢迎的微笑,见她从小木屋那里颤巍巍向他走来,就在他追踪的终点。沙法心里充斥着隐隐的恐惧和不断膨胀的厌恶,他自己甚至都没有察觉,直到她停在面前,沙法本能地伸出手,去扭断她的脖子。

……还梦到那女孩。那个女孩。十里挑一,百里挑一。其他孩子的印象都已经混杂、模糊,流失在无尽的岁月里……但这个不会。他在一座谷仓里发现了这女孩,被吓坏的小可怜,而且她立即爱上了他。他也爱这女孩,希望自己能对她更和善些,尽可能温柔地对待她,同时用扭断骨头和好心威胁的方法教会她服从,给她不应给予的机会。莱瑟特的宽容是否已经感染了他?也许,也许……但她的脸。她的眼睛。她有一份特别的气质。后来沙法也没有觉得意外,当有消息说,她参与了在埃利亚城让一块方尖碑升空的事。他的特殊弟子。之后,他也不相信她死了。事实上,他出发去再次收服她时,心里全都是骄傲,还有他向脑子里的声音祈祷,希望自己不必对她痛下杀手。那女孩……

……她的脸让他叫出了声,醒转过来。那女孩。

另外两名守护者看着他,带着大地那种审判的眼神。他们也都跟他一样,被控制住了,甚至更严重。三人都变成了守护者团体一再警告不能成为的样子。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他们连名字都忘了。这是他和他们之间仅有的真正区别……不是吗?但不知为何,他们看上去,状态要比自己差很多。

这不重要。他从床位上起身,搓了把脸,然后出去。

孩子们的小屋。是时候察看他们的状况了,沙法告诉自己。他像蜜蜂一样绕来绕去,最后去了奈松的床前。当他举灯看她的面庞时,她还睡着。是的,一直就是她的眼睛,或许还有颧骨,在挑动他的头脑,记忆中的碎片和她实实在在的面庞,终于联系到了一起。他的达玛亚。这女孩没有死,而是得到了重生。他记起折断达玛亚手骨的事,因之慄然。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在那段日子里,他怎么会做出所有那些可怕的事?莱瑟特的脖子。提梅的,埃兹家人的。那么多其他人,整个城镇的人。为什么?

奈松在梦里挪动身体,轻声呓语。沙法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摩她的脸,她马上安静下来。他的胸口感觉到一种隐痛,那或许就是爱。他记得自己爱过莱瑟特、达玛亚,还有其他人,却又对他们做出那么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