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时间的讨论(第2/4页)

我最喜欢的时间扭曲故事是戴维·I.马森的《途中小憩》,随着人物远离战况激烈的前线,文本时间的流动和语言都出现了变化——在远离前线的区域悠闲而冗长,而在前线的弹坑里则难以忍受地缩紧。在克里斯托弗·普里斯特的《弥撒曲》中,时间关乎地理。游客游历“梦想群岛”的众多岛屿,就会跨越它们之间的时间梯度,导致一种暂时有害的糟糕后果:一种真正的“时差”。这里的时间变化没什么花招,而是一种微妙、难以捉摸的个人创意。

像“心灵感应”和“心灵传动”这样的“心灵力”在科幻中已经不再是时尚,但在心灵学的全盛时期,一些作者想到,如果心灵传输能在空间中传送自己,从逻辑上来说应该也可以运用到时间上。在阿尔弗雷德·贝斯特《群星,我的归宿》[15]令人眼花缭乱的高潮情节中,反传统的主角被困在火中,绝望地运用心灵传送穿越时空,出现在过去的自己身边,这恰是曾反复困扰他的最大谜团“燃烧人”的由来。安妮·麦卡弗里的《飞龙》[16]中,时间旅行的龙骑士意外地影响了她们年轻时的自己的预言。罗杰·泽拉兹尼的《光与暗的生灵》[17]描写了具有“短时游移术”的武术,能进入过去,在对手开始战斗之前获得优势(当两名游移术大师发生冲突时,通过时间复制,他们复制了数倍的自己形成对垒,结果非常可怕)。

作为一种神秘的内在力量,在读者不愿将其视作科幻的某些“文学”作品中,也表现出与时间的特殊关系。马丁·艾米斯的《时间之箭》[18]中,主人公的整个人生都在经历反转,小说从异乎寻常的视角,描写他在纳粹死亡集中营中的日子。尼科尔森·贝克《延长号》[19]的反传统主角可以暂停时间,然后在这个如同冻住的世界里为所欲为,不过并不是用这个天赋去打击犯罪,而是沉迷于猖獗的窥淫行为,骚扰毫无察觉的妇女(竟然还包括在书店签名时的作家安妮·赖斯[20]),令人悲哀的是,这更符合现实。在奥黛丽·尼芬格的《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中,由于患有被称为慢性时间错位症的基因病,旅行者会不由自主地进入时间穿越,于是,他的爱情因为对方会正常变老,会面临各种问题。凯特·阿特金森的《生复一生》中的女主角被困在一个时间循环里,不停地反复死去——正如1993年的《土拨鼠之日》一样——最终她从经验中学习到如何避免下次的死亡。

《科幻百科全书》提及,“顺序之外的时间”是库尔特·冯内古特《五号屠场》[21]的核心,其第二章开始于“听:毕利·皮尔格林挣脱了时间的羁绊”。皮尔格林以错误(但是极其巧妙)的顺序经历了生命的各个场景,让他在面对二战中的德累斯顿火海时,顶住了无所不在的恐惧。其他令人难忘的打乱时间故事还包括,阿兰·摩尔和戴夫·吉本斯的图像小说《守望者》[22]中关于“曼哈顿博士”的一章,一个人变为了类神的存在,可以同时看到自己的整个过去和未来,但是却只能做他已经知道他将会做的事情。同样,在姜峰楠(特德·姜)《你一生的故事》中,女主角通过学习一种外星的语言和视角获得了类似的能力,能够全景式地感知自己整个人生——这部小说在2016年被拍成了电影《降临》。

在很多很多故事里,时间旅行者改变过去都会导致灾难。最著名的就是雷·布拉德伯里的《一声惊雷》,小说中踩到一只恐龙时代的蝴蝶,从而对当代美国政治产生了不利的影响。威廉·泰恩的讽刺小说《布鲁克林计划》中启动了探索遥远史前时代的实验,这一行为对生物进化造成了影响。因为被改变的科学家拥有了完整的不同历史,而且没有原先作为人类的记忆,对恐怖的变化毫无察觉。这种关于存在的问题,也正是波尔·安德森在《时间巡逻》中的时间巡逻队所守护之事:一次针对罗马历史的故意攻击,将会导致时间巡逻队永远不会存在,这让恢复正常时序面临困难。这样的守卫者也可能做下坏事:艾萨克·阿西莫夫在《永恒的终结》[23]中认为,看护人类的“永恒者”将倾向于做出安全的选择,避免那些有风险的尝试,例如太空探索。基思·洛默的《恐龙海滩》[24]中,因为对“人类历史究竟该怎样发展”持不同看法,互为对手的时间巡逻机构之间产生了一系列的复杂冲突。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变革战争”(弗里兹·雷伯如此称呼这种战斗),解决方式只能是牺牲其中一个机构。一个由人工智能而非人类控制的机构,准备以放弃自己的生存为代价换取历史的稳定。正如拉里·尼文在《时间旅行的理论与实践》[25]中所说的,如果一个宇宙中时间旅行是可能的,那么保持这个宇宙稳定的唯一方法,就是不要在这个宇宙中发明时间机器……正因如此,康妮·威利斯的《灯火管制/空袭警报解除》[26]中,被困在20世纪40年代二战时英国的2060年来客,拼尽全力避免对他们的过去或战争结果产生任何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