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使(第3/5页)

然而,这种奴隶生活有什么解脱之道?把愚蠢的萨克大亨换成愚蠢的川陀皇族根本毫无意义;指望弗罗伦纳农民自己做点什么则是痴心妄想。所以说,简直就是一筹莫展。

从学生时代,到做个小小的官员,直到如今成为镇长,这个问题在他心中萦绕了许多年。

突然间,出现了一个特殊的机缘,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送到他手上。答案就是那个其貌不扬的人,他曾经是个太空分析员,现在则拼命强调弗罗伦纳上男男女女都有生命危险。

此时泰伦斯已来到田野,那里的夜雨快停了,云朵间的星光显得湿答答的。他深深吸了一口蓟荋的香气,想到蓟荋既是弗罗伦纳的财富,又是这颗行星的诅咒。

他并未试图逃避现实。他已经不再是镇长,甚至不是一个自由的弗罗伦纳农民。他只是个逃亡的罪犯,从此必须躲躲藏藏。

但是他心中燃烧着希望之火。过去的二十四小时,他掌握着有史以来对抗萨克最厉害的武器。这点毫无疑问,他知道愚可的记忆正确无误——他曾经是个太空分析员;他接受过心灵改造,脑海几乎一片空白;而他记得的事是真实的、可怕的,而且是威力无穷的。

他确定这一点。

现在,这个愚可在另一个人的掌心里。那人假扮成弗罗伦纳志士,实际上是一名川陀间谍。

泰伦斯感到怒火的苦涩冲向喉头。这个面包师当然是一名川陀间谍,从一开始他就认定了这一点。在下城所有的居民中,谁还有钱建造一个假的辐射烤炉?

他不能让愚可落入川陀的手中,他不会让愚可落入川陀的手中。他准备进行的计划险恶无比,可是危险又有什么关系?他已经背负了一项死罪。

天空一角出现暗淡的光芒,他将等待天亮后再行动。当然,各地的巡警局都会接到他的图像,可是他们得花几分钟的时间,才会认出他这个人。

而在这几分钟里,他仍然是个镇长。他将有时间去做一件事,而即使是现在,即使是现在,他还不敢让自己考虑到这件事。

琼斯会晤那位秘书之后十小时,他与路迪根・阿贝尔再度见面。

大使照常以表面上的热络迎接琼斯,但带着一份明确而心虚的罪恶感。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已过了将近一个银河标准年),他对此人说的故事并未留意。他唯一想到的是:这件事会不会,或是能不能帮助川陀?

川陀!他总是最先想到川陀。但他与那些笨蛋不一样,他不会崇拜一群星星,也不崇拜川陀军人佩挂的“星舰与太阳”黄色徽章。简言之,他不是个普通的爱国者,川陀本身对他毫无意义。

可是他崇尚和平;更何况他年事渐长,陶醉于杯中的美酒、充满柔和音乐与香气的环境、午后的小歇,以及宁静安详的余生。在他的想象中,每个人都应该有这种享受;然而事实上,每个人都遭到战争的摧残。他们在虚空的太空里冻毙,在原子能爆炸中气化,或在遭到包围与轰击的行星上饿死。

那要如何力行和平呢?当然不是靠说理,也不是靠教育。如果一个人了解和平的真谛与战争的本质,却无法选择和平而摒弃战争,还有什么道理可以说服他呢?除了战争本身,还有什么是对战争更强而有力的谴责?不论是多么精妙的辩证技巧,比得上一艘满载尸骨、百孔千疮的残破战舰十分之一的威力吗?

所以说,想要终止武力的滥用,只剩下一个解决之道,那就是武力本身。

阿贝尔的书房里有一套川陀的舆图,专门设计来显示那种武力的成就。它是个晶莹剔透的卵形体,呈现出银河透镜的三维结构。其中星辰是白色的钻石粉末,星云是带状的光芒或暗淡的云雾,而在接近中心处,则有几个红色斑点,那就是过去的川陀共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