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塞缪尔·德拉尼小传 Profile: Samuel R. Delany(第4/6页)

这就是德拉尼曾经想象自己会走上的专业之路。然而,坎贝尔拒绝了《新星》。他告诉德拉尼的经纪人说,他喜欢这部小说,但觉得他的读者群可能不会对一个有色人种主角产生共鸣。考虑到坎贝尔已经连载过三本白人作家创作、讲述有色人种主角给未来非洲上彼此交战的部落带来秩序的小说,他的这套说辞显然非常虚假。坎贝尔的言下之意是,科幻小说可以以有色人种为故事主角,但不能由有色人种来创作。这显然表达得非常清楚。

在科幻圈子里,德拉尼与之斗争的、让人恶心的人物不光是坎贝尔一个人。有个科幻小说评论家称德拉尼是“快乐的黑鬼”,这样的评论还有很多。还有很多人总是注意到他是个黑人,虽然未必都是恶意,但不论怎样都很让人不悦。

德拉尼认定,他曾经幻想走上的那条专业道路,或许根本走不通。这样一来,他就索性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了。“我当时就知道,我将来要写的东西,会更有争议性。”

回头来看,这番话听起来相当冷静。可是整整六个月里,德拉尼都没有写作,反而重新玩起了他在20世纪60年代早期玩过的民谣乐来,机缘巧合,他还在格林威治村和鲍勃·迪伦同台演出过,作为迪伦的暖场节目。然后,一旦他重新开始写作,那就不再是从前那种科幻小说了。时隔半个世纪,我们旁敲侧击地问德拉尼愿不愿意谈一谈,坎贝尔的种族主义言论影响了他的生计,他当时是什么感受?

“正是因为你所说的这个原因,也许我没办法谈论这件事,”他回答,“我并不是,也从来都不曾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家伙,我父亲是,而我一直在努力不要成为他那个样子。”至于说音乐创作,那是他在20世纪60年代生活的一部分。“我小时候什么都想做,创作音乐,当演员、作家、科学家和精神病专家。我倾心艺术,艺术也相对更能接受同性恋。”

德拉尼用接下来的五年时间创作了《达尔格伦》。这是他最长、最具实验性的小说,却绝对不是不能盈利的作品。这本书于1975年出版,成为他迄今为止最受欢迎的作品,并且让他能够(反正二十多年来都是这样)做到仅凭写作就足够应付开销,或者说基本上能够做到。他是如何解释这本书的长久成功的呢?

“我压根儿没想过《达尔格伦》会出版,更别说会成为我最受欢迎的书。这件事情在我看来也十分离奇,尽管我的基本态度是,永远不要拒绝别人的好意。”

人们总是倾向于把一切大部头实验性质的小说看作是一道错综复杂、需要破解的智力谜题。这就意味着,这么多年来,《达尔格伦》已经为期刊文章和诸如标题为“后现代新小说与科幻的集大成者:遭遇塞缪尔·德拉尼的技术乌托邦”的论文提供了无数养分。无意冒犯,但是我们得说,这样的解读都可谓是离题万里。《达尔格伦》并不是一道等待解开的谜题,而是一场等待体验的旅行。这本书的读者超过百万,销量超过了托马斯·品钦的《万有引力之虹》以及过去七十年来所有著名的难以理解的大部头美国小说。所以,尽管在数量巨大的读者当中受到诚挚欢迎并不能担保本书的价值,但这其中一定有些特别之处。如果读者放弃对寻常的线性叙事的期待,在书里面随波逐流,就好比大卫·林奇的观众早就学会在这位艺术家的作品里随波逐流一样——那么德拉尼的大部头小说也许真的是这位读者的菜。

《达尔格伦》成为畅销书后,德拉尼当时的出版商矮脚鸡出版社(矮脚鸡出版社(Bantam Books)是一家美国出版社,成立于1945年。起初是一家大众书出版商,大部分产品都是重做的精装书,也有一些原创的平装本图书)急切地想要再和他签两本书的合同,决心给他畅销作家级别的优待,并且,一旦他交出下一本小说,就给它的精装版安排畅销书级别的付印优先级。作为回报,德拉尼东拼西凑出一些东西,让矮脚鸡出版社的销售人员十分轻松地卖给书店和批发商。《特莱顿》讲述的是,2012年,海王星某颗卫星上的一处殖民地里的故事,是一本典型的科幻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