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4页)

这是个新生儿——一个躺在摇篮里的婴儿,正在朝上望着。几张稍显模糊的脸庞正在上面低头微笑,笑容带着骄傲和喜悦,那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黑人男性,头上扎了许多小辫,留着短短的络腮胡;还有一个黑人妇女,年龄差不多,皮肤漂亮而干净。这幅景象对这个婴儿来说还没有太大的意义,有的只是一种满足,一种幸福,一种简单,一种归属。希瑟逗留了好一会儿,任由此刻的天真和纯洁把法国留在她心头的恐怖洗刷干净。

然后她断开连接,又试了一次。

黑暗。寂静。图像流动,淡出边缘,扭曲的比例。

一个睡着的人,正在做梦……梦见的什么来着?这真是对荣格主义者的讽刺:看人做梦而不是听人描述梦境,连最表层的意义都完全无法解析,更不要说深层的意义了。

她离开了这个做梦的人,又试了一次。

一个医生——或许是个皮肤科大夫。中国的某处,眼前是一个中年男人腿上的鳞片。

她断开连接,又试了一次。

一个看电视的人,这个也是中国的。

肯定有简单试错更好的办法。但她试过呼唤凯尔的名字,试过想象他的面容,试过在碰触按钮之前一个劲地想凯尔。然而,六边形的巨大阵列对她的愿望似乎完全漠然。

她继续在不同的意识、不同的人之间跳来跳去,中间穿越了不同的性别、不同的性取向、不同的种族、不同的国籍和不同的宗教。几个小时过去了,尽管过程十分迷人,但她丝毫没有接近目标,丝毫没有找到凯尔的迹象。

她继续搜寻着。

终于,又经过了十次的随机接入,突破出现了。

她终于找到了另一个加拿大的中年女子,她好像生活在萨斯喀彻温省。

她正在看电视。

电视上是一张希瑟认识的脸。

格雷·麦格雷,这男的有时候会在卡加利的演播室主持CBS《新闻世界》的新闻报道。

希瑟想起了一件事。

据说,任何两个人之间都只有六度分隔——约翰·格尔甚至以此为主题写了一部话剧和一部电影。

这通常是个爬山的过程——往上三步,再往下三步。某人认识当地的主教,主教认识教皇,教皇认识世界上每个重要领导人,领导人认识低一级的政客,低一级的政客又认识自己的选民。就这样,一座座桥梁在多伦多和东京之间、海参崴和维尼斯之间,或是迈阿密和墨尔本之间架设了起来。

电视上图像变化,切换到了另外一则新闻,麦格雷的脸也消失了。这是一则关于霍谢克案的报道,那个案子是在今天审议,这么说,连接的确是实时的。

希瑟目不转睛,等着麦格雷回来。他真的回来了。

如果能有什么法子能从这个萨斯喀彻温省的女人这里跨越几百公里,到达麦格雷那儿就好了。

这是现场直播。麦格雷此刻就在报道。

也就是说,他也在感知着同样的字句;他所说的,正是这女人听见的。

希瑟想到了先前的知觉转换。

能在这儿试试相似的转换吗?

萨斯喀彻温省的女人正在听着麦格雷讲话,可她也胡乱想着他有多帅,他的话有多可信之类的。

希瑟把注意完全放在麦格雷说的话上,她放松双眼的焦点,试着用内克尔立方的把戏,重新组织她的视点,接着——

她突然就进入了麦格雷的意识!

她找到了从一个人跳跃到另一个人的方法:只要两人之间直接共享着体验,那么即使相距遥远,也能完成跳跃。

麦格雷正坐在主播椅上,身穿《新闻世界》的蓝色运动上衣,念着电子提词机上的稿子。他需要再做一次激光视力矫正手术,稿子看上去有点模糊了。

播报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新闻上。可是每当他念完稿子,人就立刻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