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 006:异常文字(第2/4页)

“你为什么称它为塔?”他问道,犹如扑向猎物。他稍后意识到,这显得过于急切。

幽灵鸟脸上现出笑容,似乎有一丝暖意。因为他?因为他的话激起了某些思绪?

“你知道吗,”她答道,“附壳蜗牛会把其他蜗牛的空壳黏在自己的壳上,因此这种咸水蜗牛会变得十分笨拙。那些空壳能提供伪装,但代价是行动缓慢。”

她的回答背后隐藏着一种深邃而隐秘的快乐,让他感到刺痛。

或许他也想让她对异常地形这个词产生厌恶。他第一次与格蕾丝以及其他雇员们开会时就听到了这种说法。某个“异常地形”专家冗长乏味地描述着它的奇异特征,总结他们仍有这样那样的情况无法弄清。总管体内升起一股燥热,随之而来的是一通牢骚。以外公杰克的脾气,只要他愿意,便可以爆发出雷霆般的怒气,尤其是当他被这个世界的愚蠢所激怒。假如换作是外公,他会站起身说,“地形异常?地形异常?难道你是指巫术?是指文明的终结?还是跟其他事一样,我们无法理解,我们完全他妈的无法理解这种怪事?”。模糊的照片上现出一片阴影,一群不可靠的见证人在笔记中描述潜伏的梦魇——无论总部如何断言,催眠使得他们更不可信。这一切就像是一卷错乱的线头,但也可能根本就是其他东西构成的——比搜集空壳、步履蹒跚的蜗牛更奇特,更难以理解。你甚至不能像无能的情报人员那样,直接让它销声匿迹。人们只是以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口吻称其为异常地形,就好像窨井盖、水龙头或餐刀。

然而在这个周二上午,他的牢骚基本都是对着办公室里的书架发泄的——对着局长的幽灵。同时,他开始以蜗牛般的速度整理她的笔记。对格蕾丝和其他人,他则以平静的语气说,“你们还有什么可告诉我的吗?”,但他们没有。

显然,比生物学家也强不了多少。

总管瞪视着她,这是审讯者的特权,通常用以使受讯者胆怯。然而幽灵鸟用那双锐利的绿眼睛与他对视,直到他移开视线。她今天显得不太一样,这依然让他感到困扰。过去二十四小时中发生了什么变化?她的作息并没改变,密切的监视也未能揭示出她的精神状态有何异样。他们准许她跟父母通电话,并予以严密监听,不过她没什么可说的。她的住处只有一台DVD机,以及经过筛选的电影和书籍,但变化也不可能是无聊所致。食物来自餐厅,因此总管可以对她表示同情,然而这仍无法提供原因。

“这或许能唤起你的记忆。”或阻止你说谎。他开始诵读以前勘探队的陈述。

“一个地洞,无止尽地向下延伸。我们永远无法抵达其底部。我们永远无法停止坠落。”

“一座陷入地下的塔,令人感到深深的不安。没人愿意进入,但我们还是进去了。有一部分人回来了。一部分。”

“没有入口,只有一块搏动的圆形岩石。只有一种极其深邃的感觉。”

该探险队仅有两名成员返回,但他们带回了同事的日记,其中充斥着图画,一座塔、一条隧道、一个坑洞、一阵旋风、一条楼梯,剩下的是普通物件。没有哪两本日记是相同的。

没过多久,总管便不再继续读下去。他一开始就明白,假如她真受到失忆的折磨……这些内容可能污染她的记忆……这个念头很快变得越来越强烈。然而主要还是自身的不安让他犹豫不决,最终停下来。他的感觉是,假如这不知是塔还是坑洞的东西在头脑中越来越清晰,它也会在现实中变得更真实。

不知幽灵鸟是否捕捉到了他一瞬间的忧虑,因为她说:“为什么停下?”

他不予理睬,将话题转向另一座塔。“那灯塔怎么了?”“那灯塔怎么了?”第一反应:她在模仿。这使他回想起中学时代受到羞辱欺凌的经历。后来他努力参加橄榄球运动,把自己想象成混迹于运动员当中的间谍,情况才有所好转。他意识到,墙上的文字让他心神不宁。不是很严重,但也足以造成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