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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座位上猛一转身。

“你确定她没事吗?”他再次问道。

在亚瑟眼中,除了她美得让人心如鹿撞的事实之外,就分辨不出更多细节了,例如她有多高,年纪有多大,头发究竟是什么色泽。但非常不幸,他无法向那姑娘询问任何事情,因为她完全失去了知觉。

“只是吃了药,”她哥哥一耸肩,目光没有离开前方的道路。

“不会有什么害处吧?”亚瑟警觉地问道。

“反正我觉得不错,”那男人答道。

“啊,”亚瑟说。想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呃。”

他们的对话始终这么糟糕。

噼里啪啦地互致问候之后,他和罗素很快就发觉两人完全合不来——奇妙姑娘的哥哥名叫罗素,亚瑟每次见到这名字,脑海里总会浮现出每天用吹风机打理发型、留着金色小胡子的魁梧男子,动不动就要穿上天鹅绒燕尾服和褶边硬前胸衬衫,想阻止他不对斯诺克比赛评头论足就非得用武力不可。

罗素是个魁梧男子,留着金色小胡子,发型漂亮,用吹风机打理过。公平地说——尽管亚瑟看不出这除了纯粹的脑力锻炼究竟有何必要——亚瑟本人的模样实在难以入目。一个人若是走了十万光年,大部分时候还在别人的行李舱度日,恐怕很难不折损一二,而亚瑟则折损了八九成。

“她不是毒虫,”罗素忽然说,显然觉得车里的另外一个人嫌疑重大。“只是用了镇静剂。”

“但也还是太可怕了,”亚瑟再次扭头去看她。那姑娘似乎在微微动弹,脑袋轻飘飘地左右摆动,满头黑发落下来遮住了面容。

“她出了什么岔子,生病了吗?”

“不,”罗素答道,“胡言乱语而已。”

“什么?”亚瑟被吓住了。

“瞎说八道,尽讲疯话。我正在送她回医院,要医生再整治整治。她还以为自己是只刺猬,他们却把她放出来了。”

“刺猬?”

迎面拐来一辆车,占据了他们半个车道,逼得罗素突然转向,罗素气得狂摁喇叭。愤怒似乎让他心情好了些。

“好吧,也许不是刺猬,”平静下来以后,罗素继续解释道。“若是刺猬也许还更容易对付。如果谁觉得自己是刺猬,塞给他镜子和几张刺猬的照片,叫他们自己搞搞清楚,等感觉正常了再露面。重点在于,至少医学应付得了这种事情。但对芬妮似乎就不够好了。”

“芬妮……?”

“知道圣诞节我送她什么礼物吗?”

“呃,不知道。”

“《布莱克医学字典》。”

“这礼物不错。”

“我想也是。按字母顺序记载了成千上万种疾病。”

“你说她叫芬妮?”

“是啊。我告诉她随便选一个吧。随便哪个医学都应付得了。总有正确的药方可以开给你。但她就是不干,非得弄点儿与众不同的。就想让日子更难熬。告诉你,她念书的时候就这德性。”

“是吗?”

“是的。打曲棍球的时候跌了一跤,摔断的骨头谁也没有听说过。”

“确实让人恼火,我想我明白了,”亚瑟不无怀疑地说。得知姑娘名叫芬妮,他着实有些失望。这名字多傻气啊,听着就让人灰心丧气,活像什么讨人嫌的老处女姨妈,觉得自个儿配不上芬涅拉这个名号,决定改叫芬妮了事。

“倒不是说我没同情心,”罗素继续说道,“但就是让人有些恼火。她瘸了好几个月。”

他放慢车速。

“到你下车的路口了吧?”

“呃,不,”亚瑟说,“还得往前五英里。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没事,”罗素停顿了短短一刻,以显示其实添了不少麻烦,然后才加快车速。

这里其实正是亚瑟该下车的路口,但此刻他无法离开,因为他必须多了解了解那个姑娘,她甚至还没醒来就勾走了亚瑟的全部心神。接下来两个路口下车反正也没啥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