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中之鼠26(第2/11页)

1904年,我父亲过世,但他一句话也没留给我和我的独子、10岁就失去母亲的艾尔弗雷德。正是这个孩子把家族的历史翻了个底朝天,虽然我只半开玩笑地给他讲过家族的历史,但后来1917年他跑到英国参加了皇家空军,写信给我讲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家族传奇。很显然,德拉珀家族曾经有过一段丰富多彩但或许又见不得人的历史,因为,我儿子的一个朋友,英国皇家空军的爱德华·诺里斯上尉,就住在我们在安切斯特的老宅附近,他向我儿子讲述了当地农民中流传的一些迷信传说。这些传说的荒诞和不可信程度,就连小说家也难以企及。当然,诺里斯本人并没有把这些传说当回事儿,但我儿子听后却兴奋不已,于是这些传说便成了他给我写信的主要内容。正是这些传说让我开始注意到了老祖宗在大西洋彼岸留下的遗产,并最终下决心买下并重建这所诺里斯曾带艾尔弗雷德去看过的家族老宅,并给他开了一个公道得出奇的价钱,因为房子现在的主人就是他的叔叔。

1918年,我买下了埃克瑟姆修道院,但我儿子在战场上负伤后回来了,这随即打乱了我重建老宅的计划。在此后的两年里,我一心一意地照顾他,就连生意都交给了合伙人去打理。1921年,我失去了爱子,同时也失去了生活的希望。一者我已不再年轻,二者我已退出制造业,所以我决定去新买下的老宅打发余生。12月,我来到安切斯特,诺里斯上尉热情接待了我。他是个身材魁梧、和蔼可亲的年轻人,对我儿子的印象很好。他答应我,他会帮我收集与老宅有关的平面图和趣闻,以便指导下一步的重建工作。我对埃克瑟姆修道院并没有什么感情。在我眼里,埃克瑟姆只不过是一堆长满了苔藓、挂满了白嘴鸦巢的中世纪废墟,岌岌可危地坐落在一处悬崖上,除了分体式塔楼的石墙,楼板和其他内部设施均已剥蚀殆尽。

就在我逐渐弄清楚埃克瑟姆在三百年前祖宗留下的原貌后,便开始为重建工作招募工人。不管做什么事,我都必须到安切斯特以外去招人,因为附近的村民对这个地方都怀有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恐惧与憎恨。有时候,这种强烈的情绪会传给那些从外面雇来的工人,以至于很多工人都开了小差。他们害怕和憎恨的不仅是这座小修道院,还包括曾经住在里面的古老家族。

我儿子对我说过,他来探访的时候,因为是德·拉·珀尔家族的一员,所以大家都躲着他。此时此刻,我突然发现,自己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受到大家微妙的排斥。到最后,我只好告诉当地的农民,让他们相信我对自己的家族知之甚少。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板着脸,不喜欢我,所以我只好通过诺里斯收集村子里流传的种种说法。村民们无法原谅的或许是我要重建一个他们恨之入骨的标志,因为,不管是不是有道理,他们都把埃克瑟姆修道院当成魔鬼与狼人经常出没的地方。

把诺里斯帮我收集的种种传说拼凑起来,再加上几个研究过埃克瑟姆遗址的专家学者的意见,我得出结论,埃克瑟姆修道院所在的地方原本是一座史前神庙,很可能是跟巨石阵33同一时代的德鲁伊教神庙34,没准儿比德鲁伊教神庙更古老。大部分人都相信,这里曾经举行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宗教仪式,甚至还有更难听的说法,说这些宗教仪式后来转变成罗马人学来的西布莉崇拜35。直到现在,埃克瑟姆地下二层的地窖里仍能清楚地看到一些象征着大母神玛格那—玛特36“狄伏……欧普斯……玛格那—玛特……”的铭文。罗马人曾严禁暗地里崇拜大母神,但徒劳无功。许多遗迹表明,安切斯特曾经是奥古斯都第三军团37的军营。据说,西布莉神庙修得金碧辉煌,信众如织,在一位佛里吉亚祭司的指导下举行某种不为人所知的仪式。还有人说,旧的宗教没落之后,神庙里的狂欢仪式并没有结束,只不过神庙里的祭司换汤不换药地皈依了其他宗教。甚至还有人说,就连罗马帝国灭亡后,这些仪式也没有偃旗息鼓。还说,有些撒克逊人甚至给神庙添砖加瓦,不但让神庙赋予了后来的基本外观,还把它建成了邪教的中心,七国时代38有半数国家都对这个邪教心存畏惧。大约在公元1000年,有一部编年史提到了埃克瑟姆修道院,当时这里是一座用石头建造的小修道院,但已经颇具规模,里面住着一个诡异而又强大的修道会,周围是开阔的园子,园子没有围墙,因为当地的老百姓都害怕这个地方,所以根本不需要修围墙。丹麦人并没有把修道院完全毁掉,但诺曼征服39之后,埃克瑟姆八成是很快萧条下来,因为1261年,亨利三世把修道院封给我的祖先埃克瑟姆男爵一世吉尔伯特·德·拉·珀尔时,没有遇到任何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