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幻觉(第2/22页)

这些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我孤身一人来此,也没有想到去找当地的华人朋友,也没有产生游玩的心意。我在“八重樱”酒店住下,并且就死死地待在其中,哪儿也不去。

正是“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对此,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因此对今天日韩两国人士主动上前与我作短暂交谈,实在感到有些意外。

他们不会像我一样,也是那种对生活心灰意懒的人吧?

晚上,我又习惯性地来到大堂。此时日本人和韩国人在另一侧正像一对老朋友一样热烈交谈着,还比画手势。他们好像也才认识。他们似乎看见了我,微微点了下头,但又像故意忽略我的存在,继续他们的话语。

一时间,我心意略动,冲破了为自己设立的樊笼,大着胆走上前去,装作大方地向他们打了一个招呼。他们让我坐在他们身边。然后我便老也插不上话,但我并没有离开。

有一种隐隐的疼痛般的期待正在泛起,这是崭新的感受。

后来他们要一起去吃饭,犹豫了一下,也邀上了我。我果然受宠若惊。

他们在酒店附近找了一家泰国饭馆。我们一边吃着辛辣的食物,一边看泰国姑娘的表演,一边闲聊。由于是围坐,彼此相向的角度差不多,因此我也有了公平说话的机会。

我们讲了自己来此地的目的,并用汉字在纸上写下各自姓名。来自东京的鱼崎辉,是来度假的;来自首尔的朴相柱,是来度假的;来自北京的我,也是来度假的。

“啊,中国人也开始出国度假了!”这回是韩国人有些大惊小怪,语调多少有些做作。我低头默然不语。

“夏威夷不错。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也是第一次来美国。”韩国人说。

“我是第二次来美国,上一次是五年前的事了。公司有一笔生意要做,在底特律。”鱼崎说。

“火奴鲁鲁与底特律是两个世界吧?”我不敢肯定地问。

“对,后者简直是一座凄凉、荒废的城市。”

“整个美国正在衰落。西方也在衰落。”韩国人确定地指出。

“对我来说,它们仍然很强大。”我认真地说。

“韩,你太谦虚了,我们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正在赶上来,经济年增长百分之十!我们自愧不如。”韩国人朝日本人眨眨眼。

我身体颤了一下,又恢复了自然。我不愿意别人提到中国。我觉得外国人提到中国,不论说得多好,总像是在嘲讽。

我的一脸惶惑被鱼崎瞧在眼里。日本人忙说:“来,还是干杯吧。庆祝我们——东亚三个大国的代表——相识在夏威夷。”

听说,未来的世界,轴心便是首尔-东京-北京组成的城市圈哪。这样的认识,仿佛来自遥远的记忆。

我们努力装作像相识十年的老朋友一样碰了杯。酒慢慢上了脸。泰国姑娘的姿态也在眼前成为了花丛深处扑朔的彩蝶。这时,我们便谈起了女人。三个男人在一起,便无法不谈女人,我这才明白,原来这在哪个国家都一样。朴相柱说韩国女人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鱼崎则讲日本女人的择偶标准。

我们都有了几分醉意。我有了些少有的高兴。在回去的路上,灯火阑珊,我们逛了一家日文书店,又遇到几个妓女,见着我们便说日语。日本人有点儿不好意思。我们最后还是婉拒了她们。

在我们国家,传说日本人是世界上最淫秽浪荡的民族,但鱼崎此时的表情却是如此的谦恭。

鱼崎深怀歉意般地说:大家有缘相会,何不明天再相约一道去玩?此语得到共鸣。韩国人提议去珍珠港。我看看日本人,他只是保持着和霭的笑容。

“你去吗?”韩国人恳切地望着我。

然而,恳切中却有一种诡黠,我略微迟疑。但最后我说:“当然,我要去。这本是我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