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萌芽(第2/3页)

我又出现了。渐渐地,我意识到我在另外一个地方。这里的灯光稳定,天花板的颜色也均匀一致。这里的东西看起来新的多,也干净得多,但也更加没有生气。我眼睛眨也不眨眼地盯着前方,仿佛盯了很久:几分钟?几小时?三个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不时地进出我的视野,有时候他们会停下来,低头看看我,但是我没兴趣去猜测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认出了那个亚洲人。那个女的很年轻,是个黑人,但长得很好看。年龄最大的那个男人身材高大,头发灰白,表情严肃。第三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正炫耀着他修剪过的胡须和热带地区晒出的棕色皮肤。我不打算去回忆他的名字。现在距我之前那个有意识的片段——抑或很多个片段——有多长时间了?由于我有一种游离感,所以我对时间的感觉很模糊。尽管我的眼力老道,换言之,是一双记者特有的锐利眼睛,但还没有什么东西足以让我有兴趣去注意它。

我还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如果这里是医院,我可能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别的病房,也可能是被送到了另一栋建筑。

有个问题:如果我是住院了,为什么没人来探望我呢?

我开始回想那些可能会关心我,会来医院看望我的人。沃特•蓝礼,我在新闻业最好的朋友,一个烟鬼,从不肯戒烟,无视医生的警告、我的取笑,以及他成年子女们的恳求。艾莉森或者克劳迪娅,她们喜欢跟我调情,但是并不想有更深入的发展。迈克尔•佩林,《网络技术》杂志的编辑,还有鲍勃•阿伯拉德,经常向我约稿的老主顾之一。我的表弟文斯,身上总带着啤酒味,常常拉我去看棒球和曲棍球比赛。最近我失恋之后,他把我当成了他的个人事业来经营,带我去酒吧泡妞,去夜店跳舞,观看体育比赛。他甚至坚持要跟我上篮球场比画比画,结果总是被我打得屁滚尿流。

一张脸在记忆中浮现出来,甜美得无法形容,带着难以言说的忧伤。是妮可的脸。紧接着是一连串的联想:我们在一起散步,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我们在一起的生活,我们一起做晚饭,我们一起入睡。但是我们已经分手了。她没有理由来探望我,或者关心我的健康。她已经脱离了我的生活转道。悲伤在我心里太根深蒂固,甚至把文斯对我的关心都不当回事。但是,我是真的爱我那个胖乎乎的表弟。

我又想到了我的妹妹索菲亚。我们两个上次谈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一定是在最近,在她刚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他们住在纽约,所以她没来这里也是正常的。如果她跑来看我的话,我可能是出大问题了,因此我的担心也渐渐平复了。我应该不会病得多严重——除非她不知道我出了事。

我的头没法转动。

当我注意到自己的瘫痪状态时,那几个人中有两个男的出现在我视野的边缘,观察着我。他们相互交换着眼神。年轻些的男子弯下身子,在一个无声的键盘上敲着什么。然后两个人再一次转过身来,盯着我看。他们的动作唤起了我原本快要消失的好奇心,让我想要试着转过头去看他们,但是我的头转不动。我一动也不能动,无可奈何。年纪较大的男子现在朝我伸出手,接着【黑暗】。

我又一次醒来。我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天花板更低,离我更近;隔音瓦是与之前颜色略有不同的米白色。我依然不太在意这些意识的中断,以及随之发生的位置变换。为什么我这么意兴阑珊?当然,作为一个记者,我应该本性好奇。是什么让我发生变化了?我应该寻找原因吗?

我不知道。也许也不是。好像有太多的麻烦。然而懒散好像并不是我了无生气的唯一原因。还有可能本来就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