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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船只阻塞在中道,两个方向的都有。船屋上高高垒着家当,而小艇载着沉重的货物,看上去最小的浪花或者波动都会把它们掀翻。来自青岛-西双版纳的成百上千装饰得富丽堂皇的中式帆船,同来自富士星的身价百万的公寓游艇争夺着水道。我猜这些住宅船中有些从未离开过它们的停泊处。在这木头、塑钢和有机玻璃的暴乱之中,“无所不达”仿佛银蛋一般自由穿梭,它们的密封场设置在全反射状态。

我询问了数据网:复兴之矢处于第二波攻击之列,离入侵还有一百零七小时。我觉得很奇怪,富士星的难民怎么也挤在这些水道里,那个世界离斧子砍下来还有二百多个小时呢。然后我意识到,虽然鲸心从水道里移去了,但特特斯河仍然流经原先的那些世界。来自富士星的难民其实是从青岛来的,那里离驱逐者入侵还有三十三小时,他们穿越了还剩一百四十七小时的天津四丙,穿越了复兴之矢,想去吝啬星或者草地世界,两者此时都没遭受多大威胁。我摇摇头,找到了一条相对来说比较健全的支道,我在那儿望着这疯狂的一切,我心里琢磨着,当局什么时候会变更河道,让所有受威胁的世界直接流到避难所去呢。

他们能这么做吗?我心里琢磨着。特提斯河是技术内核安置的,是在霸主五百年华诞送给它的礼物。不过,当然,悦石或者谁肯定想过叫内核帮忙撤离民众。有吗?我琢磨着。内核会帮忙吗?我知道悦石相信内核中有股力量下定决心要消灭人类——这次战争是她毫无余地的选择。如果反人类的内核力量想要执行它们的计划,这是多简单的方法啊——它们仅需拒绝撤离这数十亿被驱逐者威胁的人类!

我一直在笑,不管如何狞笑,但是当我意识到技术内核维系并控制着远距传输器的网络,我也得依靠它们来逃离这些受威胁之地时,我的笑容褪去了。

我把游艇停泊在一条岩石阶梯的底部,这条阶梯从上往下延伸到令人作呕的河水里。我注意到最低的岩石上生着绿色的苔藓。岩石阶梯本身——很可能来自旧地,因为有些古典城市是在天大之误后不久通过远距传输器运来的——长年累月被磨损了,我能在上面看到如同漂亮窗饰的裂纹,连接着一些发泡的斑点,看上去就像是世界网的示意图。

天气很暖,空气非常沉闷。复兴之矢的太阳低挂在山形塔楼上。光线太红太亮,我简直无法睁眼。即使在这儿,沿着仿若小巷的路走了一百多米,特提斯那边的声音依旧震耳欲聋。鸽子躁动不安地在黑墙和高悬的屋檐下盘旋纷飞。

我能做什么?随着世界耷拉着脑袋朝毁灭走去,每个人似乎都在干着什么,而我所能做的,仅仅是漫无目的地游荡。

那是你的工作。你是名观察者。

我揉揉双眼。谁说诗人必须是观察者?我想起李白和吴侨之,他们率领他们的军队穿越中国,在他们的士兵睡着的时候,写下了历史上最让人感伤的诗文。嗯,至少马丁·塞利纳斯走过了漫长多事的一生,即便那一半的人生是猥亵的,而另一半被糟蹋了。

一想起马丁·塞利纳斯,我便大声呻吟起来。

那孩子,瑞秋,现在是不是也被挂在荆棘树上了呢?

我思考了片刻,思索着这样一种命运比起梅林症的快速灭绝来说,是否来得更好。

不。

我闭上双眼,摒除一切杂念,希望与索尔取得联系,发现那小孩的命运。

小船轻摇着,尾波扩及到远方。在我头顶上方,鸽子拍打翅膀飞至壁架之下,咕咕地对彼此叫着。

“我不管这有多难!”梅伊娜·悦石喊道,“我希望所有舰队都进入织女星系来防卫天国之门。然后把必要的舰队转移到神林和其他受威胁的世界上。我们现在的优势只有我们的机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