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七篇(第3/5页)

突然,老路把烟头一甩,盯住你外公说:“就不敢给他动动刑?”

“虐囚可是犯法的呀,师父!”

天井里半晌无言。谁都明白:审问失败最多算你无能,若动刑,麻烦可就大了,就算上级睁只眼闭只眼,新闻媒体也饶不了你!

外公蹲在角落里,很久,冒出句话:“师父,您说,这小子肯定知情吗?”

师父就笑:“你是想,这两难局面会不会还给咱留着个缺口?”

天井里一无声息。谁都明白:真正的麻烦并不在媒体,而在良心——一边是法纪严明而置百姓的安危于不顾,一边是知法犯法却有望拯救万千无辜于危难。

半天,外公又说:“师父,您说上面这情报……准吗?”

师父又笑:“你不过是把缺口换了个部位。”

外公还要说什么,老路打断他:“甭说啦,老弟,有缺口还怕没部位吗?比如,动刑就一定能奏效?违法,就不能不走漏风声?唉!早年我有个老同事,也碰上这么个局面,左右无路,便一枪把缺口开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天上云飞风走,七月天,天井里竟冷得人发抖。可是那老同事的灵魂流连未去?老路的神情渐趋坚忍,焦灼的目光却平缓了许多。

他站起身,拍拍你外公的肩膀:“老弟,找个好人结婚吧。别的事交给我。”

“师父,您想干吗?!”

“不干吗,今晚先去睡个好觉。”

第二天外公一上班就听说,昨夜,那个顽固的家伙终于开口了。外公顿觉不妙,忙去找他师父。老路已被停职。上级的好意,让你外公去拘捕路队。师父仍然坐在那个天井里,据说自审问结束后他就没动过地方。见你外公来了,他伸出双手。外公不忍,流泪道:“师父,您的良心是完整的,可我算什么?”师父说:“老弟,甭瞎想。要是不给我判了,咱这事就还算不上完整……”

/何宅/

何先生勤劳致富,不惑之年买下一所宅园,地处城边湖畔,闹中取静。夫妻俩难得为自己放了一回长假,装修好房子,配全了家具,园子里种满花草树木,便又去远方忙生意了。宅园交给一位远房阿叔和爱犬黑妞看管。

阿叔年近花甲,每日打扫房间,维护庭院,忙得不可开交。黑妞风华正茂,整日闲逛,常引来些异性在篱笆墙外乱喊乱叫。何先生按时给阿叔邮来工资,以及黑妞和宅园的各类养护费。

日复一日,并不见先生回来,打扫卫生便改为每周一次。后来先生的生意越做越远,渐渐做出了国,卫生又改为每月打扫一回。如是三年,仍不见先生的影子,阿叔渐觉寂寞,又看这十几间房空得可惜,便从乡下把儿子一家接来同住。黑妞也是孤单,隔着篱笆不知让谁给弄大了肚子。

黑妞生下两双儿女,众人说定能卖个好价钱。阿叔不肯,留下酷似黑妞的一只,其余都送给了爱狗的人。

黑妞十几岁去世,阿叔在园中给她立了块碑。

年复一年,黑妞的重外孙也已成年,何先生这才回来。其时阿叔也已过世,临终把工作交给了儿子阿仔。黑妞的重外孙也是通体透黑,取名黑娃。

先生明显消瘦,每日唯出门看病,回家服药、散步、睡觉,一切都由阿仔照料。先生看来病得不轻,总把阿仔认成阿叔,把黑娃喊成黑妞,阿仔百般解释,先生终不理会。

阿仔问:“先生的家人啥时回来?”

先生只说儿女都在海外成了家,便转开话题:“阿婶和儿子都还好吗?”

阿仔想,反正是解释不清,就说:“都好,老婆在家种田,儿子读书。”

“怎么不让他们来城里玩儿呢?”

“不瞒先生,他们都来住过一阵,听说您回来,就让他们走了。”“走什么嘛,这儿有的是地方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