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格雷戈的战争(第2/18页)

如果金没出事,大家就不会被召集到这里来,只需要告诉一声就行了。

因此,大家都心照不宣。科尤拉站在门口时,一一扫视着大家的面孔:埃拉显得愁容满面;格雷戈满脸怒气――他本来就是一个经常发怒、脾气不好的莽汉;奥尔拉多面无表情,两眼放光;至于母亲,谁能读懂她那可怕的表情呢?当然,既有埃拉的忧伤,又有格雷戈的愤怒,还有奥尔拉多脸上那种冷漠无情的距离感。无论以什么方式,我们都戴着母亲那样的面具。她的哪一部分是我自己呢?如果我自己能理解,那我从母亲坐在椅子上那扭曲的姿势中能看出什么吗?

“今天上午,他死于德斯科拉达病毒。”米罗说, “安德鲁刚刚到达那里。 ”

“别提那个名字。”母亲说。她的声音嘶哑,抑制不住悲愤。

“他为殉教而死,”米罗说, “他是按自己的愿望去死的。”

母亲笨拙地从椅子里站起身来――科尤拉第一次意识到母亲老了。她步履蹒跚地走到叉开腿坐着的米罗面前,用力扇了他一记耳光。

此刻令人难以忍受。成年人打柔弱无助的残疾人,实在惨不忍睹;但母亲打作为他们童年时代的力量和救星的米罗,也让他们看不下去。埃拉和格雷戈跳起来把母亲拉开,拖回到椅子上。

“您在干什么!”埃拉喊道, “打米罗是无法让金回来的!”

“看看他,看看他耳朵里的植人式微型计算机!”母亲吼道。她又朝米罗冲过去;尽管她看起来虚弱无力,他们却差点没把她拉回来。 “你怎么知道别人希望以什么方式去死!”

科尤拉不得不佩服米罗面对母亲的神态,尽管他的面颊被打得发红,却毫无愧色。 “我知道死亡并不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米罗说。

“滚出去!”母亲喊道。

米罗站起身来: “您不是在为他悲伤,”他说, “您甚至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

“放肆!”

“如果您爱他,您就不会设法阻止他离去。”米罗说。他的声音不大,口齿不清,难以听懂。大家都默默地听着;他的话骇人听闻,连母亲都保持着痛苦的沉默, “但您并不爱他。您并不知道怎样去爱别人。您只知道怎样去拥有他们。因为别人不按您希望的那样去做,母亲,您就老是觉得别人背叛了您。因为每个人最终都要死,所以您就老是觉得上当受骗。但您才是在骗人,母亲。您利用我们对您的爱来控制我们。”

“米罗。”埃拉说。科尤拉分辨出了埃拉的语调――仿佛他们又回到了童年时光,埃拉尽力让米罗平静下来,说服他不要作出偏激的判断。科尤拉记得埃拉以这样的语调对他说过话,那是在一次父亲打母亲时,米罗说: “我会杀了他,他活不过今晚的。”现在,情况完全相同。米罗在对母亲说刻毒话,这些话具有杀伤力。

只是埃拉来不及制止他,话就已说出口了。现在,好比他放的毒药已进入母亲的体内,开始发作,正向她的心脏渗透,使她备受煎熬。

“你听见母亲的话了吧,”格雷戈说, “从这里滚出去。”

“我会走的,”米罗说, “但我讲的是真话。”

格雷戈大步向米罗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身体把他朝门外推去。 “你不属于我们中的一员!”格雷戈说, “你无权对我们说什么!”科尤拉挤在他们中间,面对格雷戈说: 以口果米罗在这个家庭没有发言权,那我们就不是一个家庭!”

“这是你说的。”奥尔拉多咕哝道。

“别挡着我。”格雷戈说。科尤拉以前听他说过威胁的话,至少听过一千次。但这次她与他站得很近,她的脸感觉到了他呼出的热气,因此意识到他已经失去控制了。金的死讯对他的打击很大,也许此刻他已经失去子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