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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爬到柜子顶上把衣服从衣架上拿下来扔到你头上。从我钱包里拿硬币出来让你吸到嘴里。打开抽屉把别针、缝衣针、剪刀和刀统统递给你。

“你担心过我吗?你会不会害怕我发生什么危险?”我问。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因为我不想在清醒的状态下听到答案。

“当然担心,”她说,“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但你很喜欢费恩。你是个非常非常快乐的小孩。”

“是吗?我不记得了。”

“当然是。我很担心做费恩的妹妹会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但我当时完全尊重你自己的想法。”烛光在厨房里玩起了皮影戏。我们喝的是红酒。妈妈又喝了一口,然后轻轻转开了她那张皮肤渐渐松弛却很柔和的面庞。“我想让你过完美的生活。”她说。

妈妈翻出来研究生们录的一盒录影带。家里有很多录影带,所以现在还有一台老式影碟机。你们肯定好几年前就把影碟机扔掉了。影片开场是农场楼梯,开场音乐是《大白鲨》里面的歌曲。影片里我卧室的门突然打开,然后传来一声尖叫。

镜头转到我和费恩。我们并肩躺在我的懒人椅上,姿势一模一样:胳膊叠起来放在脖子下面,头枕在手上。膝盖弯起,跷着二郎腿,一只脚放在地上,另一只脚在空中。好一幕得意扬扬的画面。

我们的卧室早就成了垃圾场。我们两个是坐在迦太基的废墟上的罗马人,我们是艾辛格的梅里和皮平(1)。地上满是报纸屑、衣服、玩具、食物残渣。我们把花生酱三明治压得像床单一样扁,用魔术笔把窗帘画得面目全非,我们得意扬扬,研究生们在我们身边收拾残局。镜头里,他们在打扫卫生,而我和费恩还在制造垃圾。

总有一天我们能把录像上的内容放到书里。而在即将出版的这本书里,我们只是用了妈妈给我们做的宝宝书里的照片,试着把一连串第一次——第一次走路、第一次长牙、第一次说话,等等——编成一个故事。我们用了费恩在外婆唐娜帽子里的照片。另一张照片上,费恩用脚拿着苹果给外婆吃。另外一张上,她在看自己镜中的牙齿。

每本日记里都有一套面部特写照片——心理研究。我们把我和费恩的照片放在了一起,这样人类和黑猩猩表情的表现方式就形成了对比。这张照片是我在玩耍,我所有的牙都露出来了;这张是费恩,她的上嘴唇盖住了上牙。我哭的时候脸是皱在一起的,前额上布满皱纹,嘴巴张得很大,眼泪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道痕迹。费恩哭的时候,嘴巴也是张开的,但她的头是向后缩的,眼睛紧闭,脸上是干的。

我的两张照片一张标着开心,一张标着兴奋,我看不出多大差别。而费恩的很容易区分。开心的时候嘴巴是张开的,前额很平,而兴奋的时候嘴巴呈漏斗状,前额皱得很深。

我的大多数照片里都有费恩。这张照片上,外婆抱着我,而费恩在底下抱着她的腿。这张我坐在婴儿秋千上荡秋千,费恩坐在婴儿秋千的横梁上荡秋千。这张我们靠在小猎犬塔玛拉·普莱斯身上,农场里所有的小动物都串联在了一起。我们两个都把手插进塔玛拉的毛里,攥起拳头猛扯狗毛。费恩朝镜头温柔一笑,就像我们心中充满了爱,从来没有伤害过她一样。

这张我们正跟爸爸一起在莱蒙湖郊游。爸爸用婴儿背带把我系起来背在胸前,我的背紧贴着他的胸,脸被背带挤压着。费恩在他背上的背包里,越过爸爸的肩膀偷看,照片上只有她凌乱的头发和眼睛。

我和费恩的宝宝书上的诗是妈妈写下来的,但作者却是爸爸最爱的两位诗人,小林一茶和艾米丽·狄金森。1997年冬天在大学寝室里第一次读这本日记时,我突然想到,尽管爸爸激烈地反对动物拟人化,但要是选两个诗人的作品来形容洛厄尔的情感,他应该很难选得出来。一点小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