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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第二年,我在食品合作社的公告板上看到了一则公寓合租的广告。托德·唐纳利,艺术历史学专业三年级的学生,是一个性格好又安静的人,他很容易相信别人,这是一种危险却坦然的生存方式。我听他讲过很多次他的爱尔兰父亲和他的日本母亲,他有着父亲一样的雀斑和母亲一样的头发。而我却很少对他讲我的父母,但他比其他人知道的都多。那个时候我已经找到了一种谈论我的家庭的方法。确实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方法了。就是从中间讲起。

一天晚上,托德用自己神秘的方法拿到了澳大利亚伯班克电影公司制作的动画版《铁面王子》。爱丽丝·哈特苏克(托德当时的女朋友,他真是傻了才会跟她分手)过来了。他们躺在沙发上,每人一边,脚叠放在中间。我枕着枕头躺在地毯上。我们吃了爆米花,托德讲了一些动画片的基本常识,着重介绍了伯班克风格。

你肯定听过《铁面王子》的故事。一对双胞胎一个是法国国王,另一个是戴着一个铁面具的巴士底狱囚犯。在监狱里的那个人身上具备一个国王应有的品质。而真正的国王却是个混蛋。动画片最后有一场在焰火旁边进行的美丽的芭蕾表演。奇怪的是,我看到这个镜头的时候竟然无法呼吸。电视上——脚尖旋转的芭蕾舞者、各种阿拉伯式花纹、彩色星星雨。地板上——我,流着汗,心怦怦跳着,急需呼吸新鲜空气。我坐起来,整个房间都暗了,似乎在缓慢地旋转。

爱丽丝朝我扔过来那个没用了的爆米花袋子,让我对着袋子呼吸。托德来到我身后,两条腿放在我的腿旁边。他来回按着我的肩,托德并不喜欢碰别人。而我很喜欢别人碰我;这是猴子女孩的爱好。

托德给我按肩让我放松下来,然后我开始哭。我还在对着爆米花袋子呼气,我的哭泣声听起来就像来自海洋的声音,有时候是浪花声,有时候是海豹声。“你还好吗?”托德问我,很明显我并不好,但人们总会这样问,“你怎么了?”托德用拇指按着我脖子后面。

“你还好吗?”爱丽丝问,“需要我们给谁打电话吗?你怎么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也不想知道。有些东西似乎正从地下慢慢爬出来,而我知道的是我并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想继续看《铁面王子》。我说我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也不知道我刚刚是怎么了。随便找了几个理由解释之后,我躺在床上继续哭着,静静地哭,不想让托德和爱丽丝担心。

屋子里有一头隐形的大象,总是时不时被树干绊倒。我还是用了以前惯用的逃避方法,竟然一点都没有忘,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