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自从我们来到这里,我和玛丽一直住在一个小间里,大小跟个铜鼓差不多。这种房间原本只能住一位低级军官,但实验室没有为夫妻准备的卧室。我俩挤得像拼盘菜一样,但我们并不介意。

第二天早晨我先醒来。和往常一样,我首先迅速检查了一遍,确认玛丽没有被鼻涕虫附身。

正检查着,她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冲我微微一笑。“再睡一会儿。”

我说,“还有半个小时呢。”

但她没有再睡。过了一会儿。我问她:“玛丽,你知不知道黑死病的潜伏期?”

她答道:“我应该知道吗?嗯,你的一只眼睛比另一只要略微黑一些,看来你危险了。”

我晃了晃她,说:“注意听我说,媳妇儿。我昨晚在实验室做了些粗略演算,得到的结果是,鼻涕虫想必早在侵略我们三个月前就已经侵入非洲了,”

“对呀,当然。”

“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又没问。另外,这还用问吗?显而易见的嘛。”

“唉,你呀!起床吧,别耽误了早餐。”

离开小卧室前我问她:“今早还和以前一样,跟他们做室内游戏?”

“对。”

“玛丽,你从来不谈他们问你的内容。”

她一脸惊奇:“可我从来不知道他们问了我什么呀。”

“我猜就是这样!他们实施的是深度睡眠加上‘又忘’指令,对吗?”

“估计是吧。”

“嗯……好吧,道傣些调整。今天我跟你一起去。”

她只说了一句,“好的,亲爱的。”

他们和往常一样在斯蒂尔顿博士的办公室里聚齐,其中有老头子、斯蒂尔顿本人、参谋长吉布西上校、我见过但不知其名的中校,还有一大群技师、初级军官和跟班。在军队,高级军官似乎连擤鼻涕都需要配上一个八人工作小组,这正是我离开军队的原因之一。

老头子看见我时眉头一扬,但没说什么。一位看门人模样的中士却想拦住我。“早上好,尼文斯夫人,”他朝玛丽打着招呼,然后又对我说,“我的名单上好像没有你。”

“我正要把我的名字加上去。”我对一屋子人宣布说,然后推开他继续向前走。

吉布西上校对我怒目而视,转向老头子,嘴里嘟囔着,意思是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子并不回答,但眉头抬得更高了。其他人板着脸,装山一副与自己不相干的样子。只有一位女军士忍不住满脸笑容。

老头子起身对吉布西说:“稍等片刻,上校。”然后蹒跚着向我走过来。他用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孩子,你向我保证过。”

“我现在收回承诺。你无权逼一个男人做出有关他妻子的许诺。你当时跟我的谈话是不恰当的。”

“你没有权利留在这里,孩子。在这些问题上你不够专业。为了玛丽,出去吧。”

这句话之前,我本来没想到质问老头子为什么有权留在那儿。但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不是分析家,因此你无权留在这里。出去吧。”

老头子看了一眼玛丽,我也瞟了她一眼。她面无表情,也许在等着我做决定。

老头子缓缓地说道:“孩子?你是吃了枪药还是怎么?”

我答道:“是我妻子在接受实验。从现在开始,规矩由我来定——否则取消实验。”

吉布西上校插话说:“年轻人,你疯了吗?”

我问他:“你在这儿是什么身份?”我看了一眼他的手,补充道,“你戴的是弗吉尼亚军事学院的戒指,对吗?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资历?你是医学博士还是心理专家?”

他昂首挺直身体,想摆出一副尊贵的样子——然而高贵是很难装出来的,它是一种内在的气质,就像玛丽所有的那种尊贵一样。“你似乎忘了这里是军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