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克罗兹(第3/4页)

“在人生中途,我们遇见死亡,”费兹坚凭着记忆朗诵下葬文,声音透露出他的疲累,但还算响亮。“我们要向谁救助呢?只有您,哦,上主,这位因我们的罪而忧伤难过的主。”

除了克罗兹船长,没有人知道还有另一样东西缝在帆布裹尸布中。那东西现在像枕头一样放在厄文头下。

那是一条用金、绿、红、蓝线织成的东方丝巾。送丝巾的人是在古德瑟、罗伊德、哈吉森及其他人离开验尸帐篷后,制帆匠老莫瑞还没进来将他事先准备好的裹尸布缝起来之前进来放的。不过那时克罗兹却不巧刚好进入帐篷,让那人吃了一惊。

沉默女士进到帐篷,俯身在尸体上方,将那样东西塞到厄文头下。

克罗兹当下的反应是伸手到大外套的口袋里拿手枪,但是等他看到爱斯基摩女子的眼睛与脸时,整个人僵住了。如果在她那一对乌黑、几乎不像人眼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就是有其他会发亮的东西在她眼里,流露出克罗兹无法辨识的情绪。忧伤吗?船长倒不认为。那比较像是她看到克罗兹时体认到彼此的共犯关系。克罗兹当时也涌起这种奇怪的感觉,小时候和祖母梅摩·摩伊若在一起时,他经常有这种感觉。

但是这女孩显然把东方丝巾小心翼翼地置放在男孩的头下,来表达某种情意。克罗兹知道那条丝巾是厄文的,他曾经在几次特殊场合中看过,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一八四五年五月探险队起航那天。

爱斯基摩姑娘偷了丝巾?或者,她是昨天才从他的死尸上夺走的?

沉默女士一个星期前就跟在厄文的雪橇队后面,从惊恐号到惊恐营来,随后就消失了,没再跟船员们在一起。除了还指望她带领去找食物的克罗兹之外,几乎每个人都很高兴终于摆脱她了。但是在这悲哀的清晨,克罗兹还是不禁怀疑,他的军官在被风刮得光秃秃的沙砾丘脊上被谋杀,该不会是沉默女士造成的吧?

她是不是正要带她的爱斯基摩猎人朋友来突袭营地,却在半路上碰到厄文,于是先用肉招待饿得要死的人,然后才冷血地杀掉他,免得他去告诉其他人遇到了谁?有没有可能沉默就是法尔、哈吉森及其他人所瞥见、跟绑着头带的爱斯基摩男子一起逃走的“年轻女人”?如果这星期她曾经回到自己的村落,换一件毛皮外衣穿也不无可能,而且,谁能匆匆一瞥就分辨出年轻的爱斯基摩姑娘中哪位是哪位?

克罗兹考虑了所有可能性,但是现在,在这时间仿佛静止的时刻,他和这年轻女人都惊讶到好几秒钟不能动弹。他注视着她的脸,用他的心或用梅摩·摩伊若坚持说他拥有的第二视觉知道,她的心里正在为约翰·厄文哭泣,而且她把他曾经当礼物送她的丝巾带来还给死去的人。

二月时,厄文曾经尽责地跟克罗兹报告……不过细节大多省略……说他曾经到爱斯基摩女人的雪屋里去过。克罗兹猜那条丝巾就是那时候厄文送给她的。现在克罗兹开始怀疑他们两个是爱人。

不过,沉默女士接着不见了。她从帐篷的帆布门摆下方溜了出去,没发出半点声音。克罗兹后来问守卫和营地里其他人有没有看到人影,结果大家都说没有。

之后在帐篷里,船长走到厄文的尸体前,低头看着他苍白、毫无生气的脸。在头下那条色彩鲜艳丝巾的衬托下,脸显得格外白皙。接着他将裹尸帆布拉起来覆盖在中尉的脸与身体上,然后大声叫老莫瑞进来,将帆布缝起来。

“哦,上主,至圣的上帝,哦,大能的上主,哦,神圣而且满有怜悯的救主,”费兹坚说,“救我们免受永死的苦楚。”

“您知道,上主,我们心中的秘密;别掩耳不听我们的祈祷;但是,至圣的上主,哦,大能的上帝,哦,神圣而且满有怜悯的救主,在您最公义的永恒审判中,请宽容我们,别让我们在人生最后的时刻忍受任何死亡的痛苦,离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