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克罗兹(第2/4页)

“不要。把你的背心和毛衣也脱掉。你为什么要担心厄文中尉?”

“如果您是担心我……我的意思是,担心我今天也受伤了,长官,那么您大可放心,我没受伤。那些野蛮人并没有发现我。我身上没有一点伤,长官,这我可以跟您保证。”

“把那件毛衣也脱掉。你为什么要担心厄文中尉?”

“呃,那几个伙伴和我……您是知道的,长官。”

“我不知道。”

“我们只是很担心,呃,怕我们这队人当中有人不见了。而且,长官,我很冷,长官,我们几个人那时只是坐在地上吃我们仅有的冰冷食物。我就想跟着中尉的脚印走,去看他还好吗,也许能让我温暖一点。”

“让我看看你的手。”

“您说什么,船长?”

“你的手。”

“是,长官。原谅我抖个不停,长官。我一整天都觉得很冷,现在我的衣服又都脱掉了,只剩下衬衫和……”

“把手翻过来,手掌朝上。”

“是的,长官。”

“你指甲下面那些是血迹吗,希吉先生?”

“有可能,船长。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血的。”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嗯,我们好几个月没有水可以洗澡了,长官。对于坏血病及类似痢疾的病来说,排便时出血是难免的……”

“你是说,我船上有个皇家海军士官上完大号后是用手指来擦屁股,希吉先生?”

“不是,长官……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把我的几层衣服穿上了吗,船长?您看得出来我并没有受伤。这样的寒冷足以让一个人的神智……”

“把你的衬衫和衬衣脱掉。”

“您是认真的吗,长官?”

“你最好别让我说第二次,希吉先生。我们这里并没有禁闭室。被我下令关禁闭的人只好被放在捕鲸船上,在外面的冰上过日子。”

“好了,脱下来了,长官。这样可以了吧?我只剩下快冻僵的皮肉。如果我那可怜的老婆看到我现在这样……”

“船员名册中你的个人资料并没有说你结婚了,希吉先生。”

“哦,我的露薏莎已经过世七年了,船长。死于梅毒。愿她灵魂得安息。”

“为什么你曾经告诉一些年轻的水手,到了要杀军官的时候,厄文中尉会是第一个被杀的?”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有人跟我报告,你曾经这样说过,而且你还发表过其他的抗命言论,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冰上嘉年华之前,希吉先生。你为什么对厄文中尉特别感冒?这位军官对你做过什么?”

“为什么?他没做过任何事,长官。而且我从来没说过那些话。把打小报告的人带来这里,我可以当面反驳他,并且吐口水到他脸上。”

“厄文中尉对你做过什么,希吉?为什么你要告诉幽冥号及惊恐号上的船员说,厄文是个大嫖客及骗子?”

“我向您发誓,船长……很抱歉我的牙齿在打战,船长,但是,耶稣基督啊,我光着身子在这夜里真是冷得要命。我们很多人都把可怜的厄文中尉当儿子看待,船长。一个儿子哪。我今天就是因为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才出去看他的状况。而且,还好我去了,不然永远也不会看到可恶的凶手把……”

“把你的衣服穿上,希吉先生。”

“是,长官。”

“不是在这里。到外面去穿。别让我再看到你。”

“人为妇人所生,日子短少,多有患难。”费兹坚诵读着经文,“出来如花,又被割下;飞去如影,不能存留。”

哈吉森和几位抬棺者小心翼翼地将棺板放到浅坑上几条由最健康的船员拉着的绳索上,棺板上装载着厄文用帆布包裹起来的尸体。克罗兹知道,在厄文的尸体被老莫瑞装进裹尸帆布里,再把封口缝好之前,哈吉森和厄文的朋友已经个别进入验尸帐篷,向他致上最后的敬意。这些访客在中尉尸体旁边放了好几样东西,来表达对他的感情:那只失而复得、厄文很珍爱的望远镜(虽然镜片在枪击事件中碎掉了);他在皇家海军炮舰优秀号的射击比赛中赢得的金质奖章;此外还有一张五镑纸钞,好像很久以前别人欠他的赌金终于在最后一刻还给他。不知是什么原因,是乐观还是年轻人的天真?厄文把他的大礼服也装到小行李袋里带过来,现在他就是穿着这套衣服下葬。克罗兹不经意地想,经过漫长的腐坏过程后,坟墓里除了这个大男孩的白骨和金质炮兵奖章以外,其他东西都会消失,那时礼服上的镀金纽扣——每颗上面都有皇冠环绕的锚形图案——还会在坟墓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