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培格勒(第4/8页)

“我几乎无法相信它回来了。”培格勒说。

布瑞金点头。

突然间,它出现了。那红金色的圆盘仿佛犹豫不决,从看似山丘但实际应该只是南方远处低矮云层的黑漆布景背后升起。培格勒听到幽冥号甲板上四十来个人欢呼了三声,因为空气非常冷且凝重,他听到音量较弱的欢呼声从东方一英里左右的冰上、肉眼勉强看得到的惊恐号传来。

“清晨伸出她玫瑰色的指尖。”布瑞金用希腊文说。

培格勒微笑着,有点高兴他还记得这句话。他上次读《伊利亚特》或任何希腊文的作品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接触到这语言以及特洛伊和那些英雄们时多兴奋。当时小猎犬号正停泊在沙提亚哥,维第峡群岛里的一个火山岛,差不多是十七年前的事了。

布瑞金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说:“你记得达尔文先生吗?”

“那个年轻的自然学家?”培格勒说,“费兹若伊船长最喜欢谈起的人?当然,我记得。和一个人待在同一艘三桅帆船上五年总是会留下印象,虽然他是位绅士,而我不是。”

“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哈利?”布瑞金的淡蓝色眼睛更湿润了,也许是因为重新看到太阳情绪过于激动,也许只是对还来不及适应的光有所反应,虽然这光线并不强。那个红色圆盘还没能将乌云完全扫去,又开始向下落。

“关于达尔文先生吗?”培格勒眨了眨眼,想唤起对这消瘦的年轻自然学家的记忆,而不是因为美妙的阳光过于刺眼。“我觉得他是个相当讨人喜欢的绅士,对自己要做的事非常热忱。他真的让大家整天忙着搬运可恶的死动物,并且将它们收藏在箱子里,我一度还以为光是死鸟就会把底舱塞满。不过他并没有袖手旁观。还记得有一次他和我们一起摇桨,要让老旧的小猎犬号在河里逆流而上。另外还有一次,他从潮水中救回一条小艇。有一次鲸鱼就在我们旁边,我想应该是在智利的海岸线外,我很讶异地发现他竟然一路爬上桅顶横杆,只为找到一个更好的观察角度。后来是我协助他爬下来的。不过那时他已经用望远镜观察鲸鱼一个多小时了,他外套的衣角也在大风中飞舞了那么久。”

布瑞金微笑着。“他借你那本书时,我几乎吃醋了!那是什么书?莱伊尔的?”

“《地质学原理》。”培格勒说,“我没有真的看懂。或者说,在我发现里面的想法多危险后,就没再读下去。”

“因为莱伊尔关于事物年代的论点。”布瑞金说,“他那相当非基督教的想法是说,事物是在无限漫长的时间里慢慢演变而成,而不是受到某些激烈事件的作用立即改变。”

“是的。”培格勒说,“但是达尔文先生非常热衷这样的想法。他看起来就像个经历过宗教信仰改变的人。”

“我相信他已经改变信仰了,可以这么说。”布瑞金说。现在只看得见太阳最上面的三分之一了。“我提到达尔文先生是因为,在这次探险队起航前我们两人的共同朋友跟我说他正在写一本书。”

“他已经出版过好几本书了。”培格勒说,“你记得吗,约翰,就在我去找你学习的那一年……一八三九年,我们讨论过他探讨皇家海军小猎犬号造访各个国家地质学与自然史的日记。我没有钱买这本书,但是你说你读过。我相信他还写过好几册他观察的植物与动物生活的书。”

“没错,是《皇家海军小猎犬号探索之旅的动物学》。”布瑞金说,“我也买了这套书。不过我的意思是,他正在写一本比先前这些更重要的书,如果我的好友贝毕基没说错的话。”

“查尔斯·贝毕基?”培格勒问,“那个喜欢组装一大堆古怪东西的人?还组装过一部能计算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