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克罗兹(第4/7页)

克罗兹听了只能喃喃抱怨。今天下午,他已经把最后一份(由他自己订配额)的威士忌喝完了。他对接下来的白天与晚上充满恐惧。

布兰吉和同伴走得非常快,拄拐杖或没拄拐杖都一样,所以克罗兹让他们先走。他碰了瘦长的厄文的手臂一下,于是这位原本和利铎中尉、培第船医、麦当诺船医、木匠哈尼及其他人一起走的中尉,放慢脚步退了回来。

“厄文,”当前面军官已经听不见他们的谈话,而后面几个陆战队士兵距离他们还远,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时,他问:“有任何关于沉默女士的消息吗?”

“没有,船长。不到一小时前,我才亲自到船首锚缆间去检查,她已经从她的小后门出去了。”

十二月稍早,厄文向船长报告这位爱斯基摩客人不照规定外出闲逛时,船长直觉反应是该把那狭窄的冰隧道填起来,将船首再密封起来和强化,把这个荡妇驱逐到冰原上,不让她再回来。

但是他没有。克罗兹反而命令厄文中尉指派三个船员把握机会看好沉默女士,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可以再次跟踪她到外面的冰上。虽然厄文花了好几个小时躲在船首再过去一点的乱冰堆中等她,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没看见她再从后门溜出去。这一切像是爱斯基摩女人在与冰原上那只生物神秘相会时看到了厄文中尉,仿佛她是故意让他看到、听到她在那里,而且去一次就够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似乎是靠着船上的配额食物过活,而船首锚缆间只是她睡觉的地方。

克罗兹不马上把这原住民女人赶下船的原因很简单:船员们已经进入活活饿死的缓慢过程,而且他们没有足够的存粮可以撑过春天,更别说要度过明年了。如果沉默女士能够在冬天里从冰上得到新鲜食物,或许是设陷阱捕捉海豹甚至海象,克罗兹知道,他的船员如果要活下来,他们必须学会这些技巧。在这一百多个还存活的船员中,没有一个是真正的猎人或冰海上的渔夫。

厄文中尉曾经尴尬且相当自责地向船长报告,他看到很像冰原上那只动物的东西,与那女人一起制造出音乐,还拿食物献给她,但克罗兹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船长怎样也不相信沉默会去训练一只大白熊——如果那东西是熊的话——帮她猎捕鱼或海豹或海象,并把猎物带给她,就好像训练有素的英格兰猎禽犬把野雉抓到主人面前。至于那音乐……嗯,那太夸张了吧!

但她今天又选择失踪了。

“好吧,”克罗兹说,他的肺因为冷空气而疼痛,虽然他有厚厚的羊毛保暖巾来过滤空气,“等到八钟响你带几个守卫回去换班时,再到她的小房间去检查一次,如果她还不在那里……奉全能的基督的名,要怎么办啊?”

他们已经穿过最后一排冰脊,到达离幽冥号四分之一英里处空旷的冰海上。摆在克罗兹眼前的景象,让他藏在羊毛围巾与拉得很高的外衣领子里的下巴,整个垮了下来。

船长一直以为,船员们会在幽冥号正下方平坦的冰海上举行第二次大威尼斯嘉年华,就像一八二四年侯普纳与裴瑞在冰封的黑克拉号与怒气号之间那片平坦的冰原上办化装舞会一样。但此时,歇靠在肮脏冰雪基座上的幽冥号船首朝上、阴暗、看起来就像废墟,所有的光、火炬、动作及骚动,全来自离船四分之一英里远的地方,在最大的冰山下面。

“天啊。”厄文中尉发出惊叹。

幽冥号看起来就像一艘阴暗的废船,但是在光秃的海冰、林立的冰塔以及高耸发光冰山下方的空旷上,已经搭起一大片由各式索具构成的全新布景,真像一整座由彩色帆布与熊熊火炬构成的城市。克罗兹只能瞠目结舌地站着。

装配索具的船员已经忙很久了。他们当中有些人爬到冰山上面,把巨大的冰地螺丝深深钻入离地约六十英尺的冰山地表,把螺栓环与滑车座钉进去,再装上从仓库拿出的一大堆索具、活动缆索及滑车,零件数量足以装配一艘船帆全张的三桅武装战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