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圣诞节那天,安德鲁斯到傍晚还没有给丹沃斯打电话来;而科林,坚持在一个早得离谱的时间起床来打开他那一小堆的礼物。

“你是打算在床上待一整天吗?”当丹沃斯伸手摸索眼镜的时候,科林在一旁问他,“现在都快八点了。”

实际上才六点一刻,窗外漆黑一片。昨天晚上礼拜仪式结束后,丹沃斯把科林送回贝列尔学院,然后到医院去探访拉提姆的情况。

“拉提姆发烧了,不过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肺部并发症。”玛丽告诉丹沃斯,“他是五点钟入院的,声称自己从大概一点钟起开始感到头疼和神志混乱。48小时潜伏期,丝毫不差。”

玛丽让丹沃斯等着验血,接着,又一个新的病患入院了。当他终于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凌晨一点了。

科林递给丹沃斯一个圣诞爆竹,坚持让他拉开,戴上里面的那顶黄色薄纸糊成的王冠,然后高声念出他那张小纸条上的谜语:“圣诞驯鹿何时到来?门扉何时启开?”

科林已经戴上他那顶红色的王冠。他坐在地板上,开始拆礼物。那些皂球似的糖果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成功。“看,”科林说着,把舌头伸了出来,“它们把我的舌头染成了不同颜色。”

他看上去很喜欢那本书,尽管看上去他显然希望那是一整套书。他飞快地翻阅书页,欣赏着书中的插图。

“看这个。”科林猛地把书推到丹沃斯面前,而丹沃斯还在努力地试着清醒过来。

插图上是一位骑士的墓穴,墓顶上有着标准的石雕肖像,雕像全身盔甲,脸部和姿势都呈现出安宁长眠之态,但在插图的一侧,一条饰带横亘过画面,就像是一扇通往墓穴内部的窗口。饰带上绘着那位死去骑士的尸体,正从棺材中挣扎而出,他腐烂的肌肉从身上剥落披挂下来,好似裹尸布一样;他的手已化为森森白骨,弯成狰狞的爪状;骸骼空洞的眼窝散发出恐怖的气息;蛆虫在他的双腿骨头上钻进钻出,在他的宝剑上爬上爬下。“牛津郡,教堂。1350年。”说明文字这样写道,“恐怖的墓穴装饰实例之一,盛行于腺鼠疫大流行之后。”

“那不是和世界末日一样酷吗?”科林兴高采烈地问。

他甚至礼貌地接受了那条围巾。“我想它是一种关心的体现,是吧?”他捏着围巾的一端把它拎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说,“也许我可以在探望病人的时候戴着它,他们不会关心它看上去怎样。”

“探望什么病人?”丹沃斯问。

科林走到他的粗呢包旁边,开始在里面翻找。“教区牧师昨晚问我愿不愿意帮他跑跑腿,核查社区人口,给他们送去药物和其他东西。”

科林从粗呢包里掏出一个纸袋来:“这是给你的礼物,”他把纸袋递给丹沃斯。“没包。”他画蛇添足地补充道,“芬奇说我们应该节约用纸,因为流行病。”丹沃斯打开纸袋,抽出一本平展的红色本子。

“这是本日历记事本,”科林说,“你可以划掉上面的日期,直到你的女孩回来。”他打开本子,翻到第一页:“看,我特意找了本有十二月的。”

“谢谢你。”丹沃斯翻着本子。圣诞节,诸圣婴孩庆日,元旦,主显节。“这真是太贴心了。”

“我本来想给你买那种做成卡法克斯塔形状、还会演奏《让你听见圣诞夜》曲子的。”科林说,“可那种居然要卖20英镑!”

电话响了,科林和丹沃斯不约而同地扑向话筒。“我打赌是我老妈。”科林说。

是玛丽,她从医院打来了电话。“你感觉怎么样?”

“还没睡醒。”丹沃斯答道。

科林对着他露齿而笑。

“拉提姆怎么样?”丹沃斯问。

“挺好的。”玛丽依然穿着白大褂,不过她梳过头发了,看上去心情不错。“看来他只是轻微的症状发作,我们已经建立起了与南卡罗来纳病毒之间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