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7页)

“把它包起来。”我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用标准的保加利亚语对店员说。

“这是买给我侄女的,等她长大了会用得到。”

店员用不太正式的保加利亚语答话,我没太听懂。

店里的整个气氛都让我沉醉,声音、光影、落在手指上的灰尘,这一切都让我暂时忘记了日常劳心费神的情报工作。

当她朝门口走去时撞了一下我的手肘,我惊讶地瞥了她一眼。她瞪着我看,我不明白为什么,摇摇头轻轻嘟哝了一句:真粗鲁。

“这个是赝品。”正在我收回视线继续看书的时候,她用标准的英语对我说。

“噢?你怎么知道的?”

她转过身嘟哝了几句,就打开门迈步离开了。她穿着雨衣戴着围巾,脚上的红色靴子踩在马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扫了一眼收银台后皮肤灰黄神情沮丧的老人以示信任,但这位古董收藏爱好者已经低下头继续读他的书了。

“究竟怎么回事?”我自言自语道。不一会儿我的目光被一座青铜雕塑吸引了,它悬挂在书架旁的一根细绳上。如果不是脑子里总想着“狼”这个词,可能根本不会发现它。这雕塑乍看像神话中半人半羊的萨提,有着山羊的后腿、胸膛,和人的手臂,但茂盛的鬃毛、长长的鼻子和那对眼睛都使它像一只狼。我掂量着它的重量,这是从母亲那儿学来的,她父亲是典当铺老板。这个技巧能分辨出雕塑的材质是青铜、锡还是铜。这个雕塑的材质手感很好,我用食指顺着它的脖颈滑下,感受着粗糙的金属鬃毛,它大约六英寸高,所以摸起来并不费力。

我买下了这个小雕塑,没想过自己还会见到那位女子,但一周后的某个晚上,我又见到她了。

***

当时天色很晚,我已经迟到了。我快步走过明亮的街道回到自己办公室,为节省时间抄了近道。之前我去了一家旧电影院,去看一部从没看过的电影,本打算晚上十点前回去,结果睡着了。我听见前面的街道上传来高跟鞋踩着路面的声音,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那个女人靠近,我努力想记起她是谁,她却哭着撞进我的臂弯里。

有一瞬间我很惊讶,但我的本能马上驱使我将她拥入怀抱。我快步走向一家店面门廊的遮雨棚下,这才认出她是古董店里那个穿红鞋的女子。

“出了什么事?”我用保加利亚语问她。

她摇着头说:“我不能告诉你。”

我在想她是如何找到我的,是巧合吗?她是俄国的情报人员吗?我有些警惕,但她的手很暖和,诚实的人才有暖和的手。想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注意到她手上戴着造型奇特的青铜色戒指,像一条蜷曲的蛇。出于本能,我抬起她的下巴想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什么。

她看上去很害怕。

我听到外面有人喊叫,我知道她惹上麻烦了。我朝门廊里侧走了几步,希望夜色能够替我们掩护。

“他们是谁,找你做什么?”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夹杂着热情与痛苦,我再也无法抗拒那种眼神了。我凑近她,亲吻她柔软的樱唇,当时只想做这件事。

那双唇无比温软。她任由我吻了几秒钟,随即退开,猛地扇了我一耳光,然后逃进了茫茫夜色中。

噢,不,别再这么离开我。该死,这女人让我神魂颠倒。

她虽然外表冷漠,但在那个亲吻中我尝到了些别的意味。那种温柔、天真与可爱让我难以忘怀。虽然这个吻来得很唐突,可我无比怀念。她的全名是露丝·妮可拉瓦·帕尼瓦。后来我发现到她是一个叫爵士俱乐部的反抗组织唯一的幸存者,曾经的代号是朵拉。正好军情六处非常想把朵拉和她的东西回伦敦。当我找到她的藏身所,奉命陪着她。最开始任务进展缓慢,但我从一张照片中偶然发现了她特别的戒指,经由中间人介绍,最终获得了她的信任。但我们仍没有脱离困境,因为奉命带一份文件回去,它藏在山脉间的某个洞穴里。还遭遇了交火,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杀了人。之后又经历了一次追车,最后被迫在她朋友的一间农场里过夜。我只知道那位朋友叫“大熊”。就是在那个农场里,我们战时的情谊升华成了爱情。勉强从内务人民委员会的追捕中逃脱后,最终带着文件回到了索菲亚。我想上头肯定有人为我说了好话,因此不久就坐皇家空军的飞机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