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珂斯(第3/7页)

“小埃!”埃加最好的朋友欧力·雷德纳里斯从门廊上冲了过来。她干干瘦瘦、笨手笨脚,还总是莽莽撞撞、蓬头垢面的。阿珂斯从来没见她穿过裙子,不过这会儿她却穿着一件深紫红色的,肩上还缀着纽扣,有点儿像军装。

欧力的手指关节因为冷而微微发红,她一跃在埃加面前站住,说:“你可来啦。我姑妈正对议会大放厥词,我已经听了两遍了,简直快要炸了。”阿珂斯曾经领教过一回欧力姑妈的激昂演说,批评议会——星系的政府机构——只关注极北荼威的冰花产量,而轻视盐沼枭狄的入侵,称那不过是“民事纷争”。她见解分明,阿珂斯却觉得待在那些喋喋不休的大人周围很不自在。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们好呀,奥瑟、萨法、奇西、阿珂斯,芳信快乐!快来,我们进去吧,小埃!”欧力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连个磕绊也不打。

埃加看了看父亲,父亲则摆摆手说:“那你就去吧,我们一会儿再碰面。”

“要是被我们撞见你嘴上叼着烟,像上一季那样,”母亲说,“那你就给我们把它吞下去。”

埃加挑了挑眉毛。他从不会因为什么事而感到不好意思,也从不脸红。即便是学校里的孩子们嘲笑他的嗓音——比大多数男孩都尖厉的嗓音,或是笑话他家里有钱——这在海萨可不是什么值得艳羡的事,埃加都不会脸红,也不会回嘴。他就是有这种天赋,能把这些东西屏蔽在外,除非他乐意,否则什么也漏不进来。

埃加一把抓住阿珂斯的胳膊肘,拉着他跟在欧力后面,奇西则一如往常,留在父母身边。三个小孩你追我赶地一路跑进了先知大殿。

欧力一声惊叹,而阿珂斯看见大殿里面的样子时,反应也几乎和她一样。从穹顶最高处到最外侧的墙壁,几百盏提灯向四面八方铺陈挂满;每一盏提灯都用缄语花染成了红色,仿若一顶巨大的华盖笼罩在头顶。埃加冲着阿珂斯咧嘴笑的时候,牙齿都映成了红色。大殿中央平时是空的,不过此刻陈列着一块宽度有一个人身高那么宽的冰墙,里面冰着几十朵含苞待放的缄语花。

还有好多阿珂斯拇指那么大的硫黄提灯,映衬着冰墙,照着其中等待绽放的缄语花。光是白色的,这是为了让人们能看清缄语花自身的颜色——比所有灯盏都要红。也有人说,那种红色,像血一样浓重。

人们挨挨挤挤地在四周转悠,都穿着节日盛装:只露出头和手的宽松长袍,用不同颜色的精致玻璃扣子系紧;镶着柔软的澳尔特皮边的及膝坎肩,以及两绕的围巾。这些衣服都是深而浓的颜色,和外套相互映衬,只是绝没有灰色和白色。阿珂斯的夹克是深绿色的,是哥哥穿过的,肩部还有点儿大,埃加的夹克则是棕色的。

欧力领着他们径直走向放食物的地方,她那苦瓜脸的姑妈正在给经过的人发放盘子,看也没看欧力一眼。阿珂斯觉得,欧力不喜欢她的姑妈和姑父,所以才总是和凯雷赛特一家人待在一起,几乎是住在他们家了,不过他也不知道欧力的父母出了什么事。埃加往嘴里塞了个面包卷,呛得他喷出不少面包屑。

“小心点儿,”阿珂斯说,“吃面包噎死可不是什么高雅端庄的事。”

“至少我能为我喜欢的东西去死。”埃加说着,把整个面包卷都吞了下去。

阿珂斯忍不住笑了。

欧力用胳膊钩住埃加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拉近了说:“现在先别看,但一会儿你盯住左边来的人。”

“啥?”埃加一开口喷出更多面包屑,阿珂斯却觉得自己的脖子微微发热。他赶忙瞥了一眼,看见在埃加的左侧有几个大人,他们沉默不语地站着,眼睛却盯着自己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