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结局(中)(第4/6页)

盛煜默默瞥了眼周令渊。

从前的种种争执皆已有了成败,章氏已废、倾塌在即,他跟魏鸾也有了柔软可爱的小阿姮。从前对周令渊的种种情绪,在此时已无需顾及,他想起永穆帝在提及太子逃离时的失望苍老,看着周令渊亲自送魏鸾出险境的消瘦姿态,眉头微动。

无论如何,魏鸾能够脱险,周令渊功不可没。

他抬臂拱手,极认真地朝周令渊行礼。

而后迅速催马出了城门。

——敌营里瞬息万变,脱身自是越快越好。

哒哒马蹄声被夜风卷没,夫妻俩各自掌心都已捏出细汗。才跑出去没多远,城门内便传来武将洪亮急切的命令,“都督有令,今夜封锁城门,意图出城者,无论身份,尽数射杀!”声音中气十足,由远及近,听着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魏鸾惊而回首,周令渊脸上却浮出诡异的笑。

他其实已经想到了。

章孝温既派陆鸣传令,扣押他的令牌,定是对他起疑。都督府就那么点地方,章孝温寻不到他的身影,盘问过门房后定会查出行踪。而章孝温对盛煜恨之入骨,铁了心要拿魏鸾狠捞一笔,这两日若非他扛着,魏鸾怕是早就遭了折磨。

如今他私纵人质,章孝温岂会善罢甘休?

定会派兵将追来,阻拦清算。

所谓无论身份尽数射杀,自是震怒之下对他起了杀意。

但那已经没用了。

盛煜既有能耐潜入凉城,带魏鸾脱险后想必有法子周全,而他要做的,便是争得这几息逃命的机会。城门口火光熊熊,照在洞开的深深门洞,亦隐约照出疾驰逃离的那双背影。追来的兵将见贼人已逃,不等吩咐,弯弓搭箭便要射杀,亦高声疾呼监门守军放箭。

周令渊策马冲向城门,张开披风。

门洞里劲风鼓荡,将他宽敞华贵的披风撑开,如羽翼舒展。

数十支羽箭如雨点般铺天而来。

第一波袭击被他挡去,等城门口的守军反应过来弯弓搭箭时,两匹疾驰的骏马已趁着这间隙奔出射程之外,迅速驰远。

周令渊艰难回头,只看到一道又浅又远的黑影。

他知道她真的脱困了。

有盛煜那种人守着,她定会安然回到京城,在锦绣繁华里,安享尊荣。

他的心底忽然变得无比平静。

在宫变事败、囚于宫廷的那些日夜,他看着蜡烛泪尽,听到更漏声残,在那座天底下最威仪、他自幼长大的宫中,独自对着墙壁磨尽雄心,时而暴躁发狂得恨不得将那座宫廷撕为碎片,时而强抑痛苦,绝望无助到似被洪水吞没。

在千里逃亡、待在都督府时,他看着满地的杯盘狼藉,独自怔怔坐到天明。

荣华尽去,剩下的唯有满地狼藉。

他无力扭转,无力将碎片捡起后重新拼凑,于是放任自流,坦然而又颓丧地,在种种撕扯的情绪里等待最后的那一刻。

而那一刻终究是来了。

周令渊望着漆黑的夜幕,身周的火光似乎也迅速黯淡。

万籁俱寂时,他悄然绽出个笑容。

他生于京城里万物生辉的仲春,长于世间最尊贵荣华的宫城,到头来,却留在了北地寒冷彻骨的冬夜。所有的荣耀与失败、偏执与孤愤、期盼与遗憾、欢喜与悲怒,都将埋葬于此,如同他失去的储君之位一样,如流水匆匆。

而他所珍爱的人,终还能幸存于世间。

愿她们无恙。

周令渊的嘴唇似翕动了下,身体却再难支撑,轰然从马背摔落。

城门之下,马嘶长鸣。

……

凉城外,夫妻俩换了玄镜司备的马,趁夜疾驰。

魏鸾靠在盛煜的胸膛,宽厚而温暖。

眼前漆黑的夜幕,脑海里却不时浮起回头时瞧见的那一幕,她无需多想都知道,行至穷途末路的表哥会如何收场。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刃,她侧头枕着盛煜的手臂,闭上眼时,泪珠悄然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