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取舍(第2/4页)

永穆帝拂袖,背过身去。

章太后当年费心将他送入东宫,而后推上皇位,便是看中永穆帝重情,易于拿捏。谁料昔日的重情少年成了帝王,如今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咬着牙,气得浑身发抖,好半晌才压着盛怒,道:“皇帝翅膀硬了,哀家不便多言。但北边驻扎十几万大军,你可掂量清楚!”

“他若当真谋反,朕有的是兵马钱粮对付!届时章家上下不留半个活口!”

这话说得太狠,章太后气得血气翻涌,口不能言。

永穆帝则抬步到案边,取了个鼓鼓的锦囊。

“或者,母后是指望他?”

说着话,将锦囊丢在章太后身旁的矮几。

章太后脸色铁青,却仍取了锦囊翻开。这一瞧,原本强压的气血再难克制,喉头一股甜猩涌起,她竭力咽回去,脸上青白交加。

——那锦囊里装的是一束头发,一片布帛。

布帛应裁自胸口,上面绣纹是皇太子的服饰独有。

永穆帝这是挟持了周令渊!

章太后先前派亲信远赴朗州,防的就是此事,谁知永穆帝竟真的会对太子动手,且似乎已然得手?气怒惊乱之下,章太后的声音已是颤抖,“虎毒不食子,他可是你的亲儿子!”

“朕也是太后的亲儿子!”

怒吼过后,殿中有一瞬安静。

永穆帝那身威仪冠服下胸膛剧烈起伏,瞧着含辛茹苦照顾他长大,如今却近乎反目的亲生母亲,眼底不知何时布了血丝。

他竭力克制,在好半晌死一般的安静后,才开口道:“章绩在狱中,太子在朕手里。事关江山社稷,公事重于私情。半月之内,若章孝恭做不到辞了都督之职,孤身引咎回京,太后也无需再见到他们。届时若起烽烟,就看章家兄弟那点兵究竟能撑多久。”

永穆帝沉声说罢,再度抬眼,盯向章太后。

“不妨跟太后交个底,这些年国库充盈,朔州和益州皆厉兵秣马,南边的兵也都闲着,不惧战事。”

“孰轻孰重,太后掂量吧!”

说罢,扬声叫了内侍进殿,只说太后身体抱恙,即刻送回寿安宫中,请太医调养。

似被这句话提醒,章太后唇角果然呕出一丝鲜血。

永穆帝紧握着双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眼底的痛苦挣扎一闪而过,终是没多看一眼,径自拂袖走到御案旁,端坐入椅中,取折子来批。只是那手颤抖得厉害,僵硬而又紧绷,直至章太后被扶出麟德殿,他悬着的手腕才落下去。

笔锋落在纸上,渲染出大团的墨迹。

落在永穆帝眼里,像是暗红狰狞的血迹——他亲自逼母亲呕出来的。

……

从麟德殿回去后,章太后便病倒了。

即使有天底下最好的补药养着,有成群的太医调理,她毕竟年事已高,身体不似年轻时强健。被永穆帝气得呕出血后,便如勉励糊着的窗户纸被戳了个洞,冷风一旦漏进来,便极难填补。

太医竭尽全力,也未能令她有所起色。

而自朗州传出的噩耗,也很快送到了寿安宫里。

据亲信密报所言,太子抵达朗州后,便按太后预先叮嘱的,尽力抹去案情中章家的痕迹,借便安插人手。原本一切顺利,谁知那日往城外巡查时,忽然遇到暴雨,耽搁了行程。待趁夜回城时,却在途中遇到突袭。

随行的卫率中有人叛变,太子在混乱暗夜里失踪,杳无音讯。

章太后看罢密报,喝下去的汤药尽数吐出。

看来永穆帝并未虚张声势地骗她,周令渊果真已被挟持,生死未卜。

章太后那颗心几乎跌入谷底。

她从前总觉得永穆帝重情,行事奉行中庸之道,所以屡屡折中调和,为黎民百姓而对章家退让,对后宫干政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在朝堂上维系着微妙的平衡。她亦料定,往上有母子之情,往下是父子之情,永穆帝身上淌着章氏血脉,不至于赶尽杀绝,更不愿天下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