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3/3页)

朱六云看了看黎天成,见到他微微点头,这才右脚一抬,放开了压在地下的包四狗。

那包四狗被朱六云踩在脚底下,早已是憋了偌大一口怒气而不得发泄,此时背上压力一松,竟是暴喝一声,猛跃而起,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黎天成当胸刺来!

这一下来得有如电光石火,令人防不胜防,连朱六云都抢救不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刀尖还离着黎天成胸口两三寸处,包四狗乍然面色剧变,整个身子一顿,倏又横飞开去,似被一股无形力道拽住一般,跌到了左侧的屋角里!

诸人顺势看去,却见任东燕掌中飞出的一条软鞭,紧紧缠在了包四狗的腰腹间。

“三,三妹。”郑顺德跺了跺脚,向嗷嗷直叫的包四狗跑了过去,“你怎么对自家兄弟下这重手。”

黎天成怔怔地看着任东燕,刚才她一气呵成的矫健动作,让他忆起了初到忠县时在东坡巷的那个夜晚,不禁脱口而道:“原来是你!”

那夜出手救助他的那个蓝衫蒙面人就是任东燕!

任东燕却没理他,双眸直盯着她大哥任东虎,话声里透出一股莫名的清寒:“大哥,咱们‘天虎帮’的人什么时候竟成了死缠烂打、丢人现眼的‘蛮棍’?”

任东虎咳嗽了一声,并不答她。

郑顺德恨恨地嚷道:“大当家的,这黎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啊!他居然不让咱们在码头上收停船费和维持费,这是要刨断咱们的命根子啊!”

任东虎射向黎天成的目光慢慢收紧,“黎天成,你今天找上门来,就是摆威风的吗?”

黎天成双手握拳高高一拱:“东虎大哥,我党国有难,只望各位帮中的龙兄虎弟们帮着、带着、搂着、抬着!”

任东虎双眉竖如钢刀:“我不是宋江,不吃你的‘招安’。”

“我也不是高俅,我是忧国如焚的岳少穆!”

“呵呵,你吃国家的俸禄,你不该忧国如焚?我吃三教九流的‘百家饭’,你为何来抢?”

黎天成慨然而叹:“东虎大哥、东燕妹子,这一次你们真不该收我们县党部和盐厂党分部的停船费。”

“牟宝权亲笔批签的收费公文什么时候不作数了?”

“可我们运来的是抗日宣传和党务工作用的标语、条幅、书籍、报纸……并不是什么值钱的货物啊!”

任东虎一愕,锐利的目光扫向了郑顺德。

郑顺德急忙避开了去,不敢和他正视。

任东虎右掌在桌面上使劲一拍,那方案的四只木脚顿时陷入土中三寸之深:“我虽然是袍哥,但还晓得国难当头要讲良心。如果你们运的真是抗日宣传资料,那你们马上可以运走,我不收你们一分钱。”

黎天成甚是感动,又拱手道:“东虎哥深明大义,黎天成感激不尽。东虎哥什么时候到我们党部聚一聚?”

“别,别,别。书记长先生,你那个什么‘党部’的门槛可不低啊,任某难得迈腿。”

听了任东虎这番话,黎天成就像被钢锥扎了一下,浑身一颤。他有些伤感地从口袋拿出了两样东西:“东虎大哥、东燕妹子,当年你们送我的礼物,这些年我可一直都随身带着哪!”

众人注目看去,在黎天成掌心之中,是一只红陶烧成的小卧虎和一张绣了春燕的白绸手绢。

任东虎轻轻叹了一声,侧眼瞅了瞅任东燕。

任东燕像石人一样呆了,凝视着那张白绸手绢,眼圈暗暗红了。她忽地吐了一口长气,手中软鞭“唰”的一响,便将它卷回到了自己掌心里。

然后,她身形一转,径自就进了茶馆的里屋,门帘在她背后放了下来。

黎天成怔怔地注视着她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也是极为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