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四海茶馆其实就是“天虎帮”在涂井乡所设的一个重要堂口。郑顺德得知黎天成今天要来,早已命令一百多个帮徒沿街布置,随时禀报黎天成的一举一动。

“报告二帮主,邓春生带着乡保安队的人护送着黎天成已经到了街口!”

“再探!”包四狗替郑顺德一口吩咐了下来,转身对把头埋在桌上的郑顺德说道,“这邓春生真是个两面派,收了咱们的钱还帮他黎天成?”

“在忠县,他是小官,黎天成是大官,小官不听大官的,还会听你的?”郑顺德头也没抬,冷然而答。

“报告二帮主:黎天成在倚翠楼门口停了下来,让邓春生和他的保安队退了回去。”

“哦?他真的让保安队的人退了回去?”包四狗惊问道。

“嗯,黎天成只带了两个手下过来。”

包四狗冷笑了起来:“他小子在和咱们演一出单刀赴会的活戏呢!”

只听“咚”的一响,一根被啃得光光的羊腿骨丢在了桌面上。郑顺德慢慢抬起了脸,他的相貌和普通袍哥大不相同,生得细眉长眼,斯斯文文得像一个书生。郑顺德慢悠悠地说道:“老四,无论他单刀赴会也好,率众赴会也罢,咱们今天都要把他制服了才能松手!”

包四狗踌躇了片刻,试探着问道:“二当家的,你真的要绕过大当家和三当家,对这黎天成下手?”

“我也知道大当家、三当家和那黎天成有青梅竹马的交情。但这黎天成断了咱们倒卖官盐的财路,是万万容他不得的!只有先下手把他制住了,他才硬不起来,大当家、三当家到时候知道了也无话可说。”

“二当家,既然你想得这么明白,弟兄们做起来也就毫不含糊了。”包四狗嘻嘻笑道,“二当家的,你应该知道牟县长、冉局长的心意—他们也是想让咱们放开了手脚来收拾这黎天成!”

“武德励进会的人在忠县已被这位黎书记长搞得七荤八素的,他们当然想借咱们袍哥这把‘尖刀’去捅黎天成。罢了,被他们利用就利用吧!谁叫这黎天成不懂规矩踩了咱们的‘盘子’呢。”

包四狗忽又压低了声音道:“那个赵信全也递来了声气,也想让咱们替他挫一挫那黎天成的傲气!他还点明,只要咱们动手弄残黎天成,后面的一切事情有他顶着,四川省党部、四川省政府都不会过问的。”

听完这番话,郑顺德不由得双眉一挑:“哦?那位赵公子也掺和了进来。看来,这位黎书记长在忠县得罪的人还真不少啊!”

包四狗一声嗤笑:“是啊!谁叫他长得像牟县长说的那样,是忠县官场的一个‘怪物’呢?”

他俩正说时,茶馆门帘“哗”地一掀,一个袍哥小弟扬声喝道:“县党部黎天成书记长偕干事雷杰请见二帮主!”

随着这响亮的吆喝声,黎天成带着雷杰、朱六云大步迈了进来。

围在四面的袍哥们立刻威武地齐喝了一声,直震得人耳鼓发麻。

场中静下来后,郑顺德也不待黎天成等人开口问候,右掌在方桌上重重一拍,阴恻恻地说道:“我‘天虎帮’众人都是袍哥出身,‘上齐红顶子,下齐讨口子’,无处不通泰,无人不结交—你黎书记长倒是怪得很,为何与我们‘井水犯河水’?”

两边的“天虎帮”帮众立刻喧哗了起来。

“打死这狗日的!”

“狗官,没一个好东西!”

“谁断咱们的财路,咱们就断他的活路!”

包四狗跳起来,“啪”地一下把一条长凳踢作两段,“先卸掉他一条膀子再说!”

雷杰一手摸向了腰间的枪匣子,满脸溢出义愤之色,一边说道:“你们谁敢上来动黎书记长一根汗毛!”

朱六云也缓缓地向前跨出一步,双掌箕张,挡在了黎天成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