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 1997年8月11日 星期一(第2/3页)

后来我们睡着了,太阳升起时,我被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惊醒,我摇醒莱昂,让他躲在衣柜里,以防我母亲探进头来,但她并没有这样做,她一定是累坏了,因为我听到冲马桶的声音和她的卧室门关闭的声音,还有她疲惫的身体倒在床上时弹簧床垫的嘎吱作响,我忍着笑把莱昂从衣橱里拉出来,只见他光着身子,裹着我的衣服瑟瑟发抖,一件挂在橱子里的碎花连衣裙在他的头顶擦来擦去,三年前我穿着它参加过一场婚礼。

“索菲·科利尔,”他低声说,我们爬回床上,咯咯地笑了起来,四肢纠缠,“我真是爱死你了。”

度过了一个特别的夜晚,莱昂终于得以在上午七点之后溜出我家,回去换衣服上班。

当天上午晚些时候,我经过公寓房居住区的报摊,手中的塑料袋里盛着几本杂志和几盒牛奶,这时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转身一看,阿利斯泰尔的汽车呼啸着开到路边,他摇下窗户,朝我笑笑,眼睛闪闪发光。早饭时吞下的吐司立刻反上来,顶到了我的喉咙口。

“你不是病了吗?”他叫道,与在垃圾桶周围玩滑板的孩子们相比,开宝马的他显得很扎眼,“我觉得你气色很好,一点都不像是生病了。”他大大咧咧地盯着我的腿看,我把裙摆往下拉了拉。

愤怒与沮丧让我的眼皮内侧酸胀刺痛,流出泪来。“今天我放假,你赶紧滚,别来烦我!”我痛苦地喊道,滑板少年们纷纷转过头来看我,其中一个十六岁左右的戴帽子穿牛仔裤的男孩叫了一声。

阿利斯泰尔沉下脸。“要是你明天不来上班,我就解雇你。”他恶狠狠地说。

“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吧,赶紧滚,老色狼。”另外一个打着眉钉的男孩对他叫道,“她不想和你说话,死老头。”

阿利斯泰尔摇上车窗,又狠狠地盯了我一会儿,然后绷着下巴扭过头去,开车走了,车轮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没事吧,亲爱的?”眉钉男孩问我,我点点头,很感激他的介入。

第二天早晨——星期三——我本打算继续请病假,但我知道假如这样做,阿利斯泰尔会解雇我,我别无选择,我需要钱,而且现在我找到了出版公司的工作,必须攒下去伦敦生活的费用,母亲没钱帮我在伦敦租公寓,我必须自己想办法。

上班的路上,我猜想阿利斯泰尔不会在旅馆里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因为他的妻子和女儿也在,接到我昨天的警告之后,他或许想通了。

然而我错了。

起初我成功地避开了他——在厨房帮助豪伊太太清理早餐用具、和餐厅里的几个磨磨蹭蹭吃煎蛋的游客聊天,但我一直在关注阿利斯泰尔的动向,弗兰琪星期三放假,玛利亚告诉我她还在赖床,不知道她起床后会做些什么,除了我之外,她在奥德克里夫没有别的朋友。

“你去7号房间换换床单好吗?”玛利亚背对着我说,这不是个问句,而是命令,我打量了一遍她弯曲的背部、浑圆的肩膀和酷似弗兰琪的深色头发。

我默默地离开房间,来到二楼,去大储物柜里找干净床单,柜子在走廊尽头的拐弯处,我踮起脚尖,想把搁在最上层架子的被单够下来,这时有一双手抓住了我的腰,因为嗅到了阿利斯泰尔的味道——令我作呕的麝香香水和香烟味——不用转身我就知道是他。我挣开他,但我已经被他的身体堵在了角落里,根本无法逃跑,他肯定一直都在这边守株待兔:假如在这里逮住我,不会有人看到。

我拍开他的手,转身面对他:“你怎么还是不明白?”

他的脸上挂着我童年时代就熟悉的表情,好像一个没得到糖果的小男孩。每当弗兰琪打算出门,他却想要和她继续玩棋盘游戏的时候,也会对她露出这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