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和金融(第4/8页)

这突出显示了在农村和在城市的反“左”倾运动的基本差别。在农村,党中央有意将土改运动推向过激以摧毁上层集团统治者和平均地权,直到达成了目标才会实行反“左”倾运动,这就代表真正的群众运动成功完成了。另一方面,在城市,党显然没有太多选择,只能容忍解放后短时期内工人的过激行为。由于在中国主要城市劳工运动相对发达,而共产党来到大城市后还未准备好,无法马上实行它的保护资本家生产不被城市无产阶级的要求所破坏的政策。

信任危机和其他问题

由于一些原因,上海在接收时期的经济混乱比别的地方要严重。早在1949年2月,《大公报》报道:大部分机器制造厂关门;由于缺少小麦,只有10%的城市面粉厂在运营;因为工资、电费和其他制造成本的上升,棉厂、纸厂和各种日常必需品的制造商在亏本销售它们的商品。[51]

到了5月,共产党军队抵达的时候,上海的工商业实际上处于停滞状态。与他们在天津的同事不同,上海的新领导班子不能在解放后的一个月内宣称90%的城市企业恢复运行。6月21日,《大公报》报道,上海有半数以上的工厂和商店依旧关门停业。剩下的虽处于营业状态,但大多数开工率有限。机器制造处于崩溃的边缘,纺织业的制造费用比出售价格还高。顾客很少。猛涨的食品价格又造成广泛的劳工骚动。

像千家驹说的那样,上海实业家遇到的困难在很多方面与解放后天津的实业家经历的困难相似。在两个案例中,基本问题是原材料的短缺,攀升的劳工费用和市场营销的困难。天津的状况没有那么严重,因为周边的农村已经先于城市得到了解放,土改已经实施,新货币已经替换了旧货币。所以在占领天津后,与邻近农村地区的沟通渠道很快重新建立起来,而这在上海是不可能的。[52]

上海经济困境在那个夏天如此严重的另一个原因是开始于6月份的破坏性空袭。国民党军队造成了一些破坏并取得了一些成效。上个月在他们匆忙撤退的时候来不及进行这种破坏。同样在6月,国民党军队开始对城市进行有效的海上封锁。7月,上海遭遇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台风。在此期间的雨水泛滥造成了相当大的经济损失。另外,长江、黄河和华南的很多河流发大水,淹没了广大的内陆地区,更进一步助长了上海的灾难。

然而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在“客观环境”上。很多问题确切地说来自新经济和金融措施本身,而且并不局限于上海甚至华东地区。共产党大方承认他们在城市管理的很多方面正在学习和实验。但是他们的实验造成时进时停的印象,没能加强公众对共产党接班能力的信心。比如,华北实行了所得税,但很快又取消了。人民币兑换金圆券使用了两种不同的汇率——一种对大众,另一种则对工人、学生和穷人,但没过多少时间就不得不取消。在共产党来到北平后不久,采用了用小米支付工资的做法,但是这也被很快证明不实际,不久即废止。工人必须到商人那里去把工资换得现金,于是这些商人开始操纵小米的价格——这本来是应该预料到的。

国家贸易公司在试图使用私人代理商时遇到了迫在眉睫的困难,但是作为替代的消费者合作社有严重的问题存在。一些征税新规定由于不合理而取消了,虽然这样做只是出于对商人抱怨的特别回应。同样地,要求进口商出口同样价值的货物,这实际上意味着用物物交换来进行外贸。这被认为不可行,不得不被放弃。

像这样的经历,加上持续的通货膨胀、劳动力不安定以及对国民党经济处置失当的记忆,显然已经足够破坏公众对新货币以及新政权能力的信心了。对于新建立在商品单位保值基础上的储蓄系统,人们并没有趋之若鹜。[53]政府的胜利债券经过反复“劝说”才被认购。上海市长陈毅,后来在1949年夏天表达了大众的感受,他承认:“一部分公众中流行着悲观情绪,他们认为物价不可能稳定,而且由于海上封锁和海上通道被切断,他们认为贸易和工业没有未来。”[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