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运动的复兴(第2/11页)

恢复时期:强硬方法的失败

日本投降后,政府重新接管了沿海城市,开始重新建立自己的工人组织。但是,国民党的工人干部还没来得及完成自己的任务,工人已经对国民党接收官员的种种劣行——我在第二章详细描述过当时的情况——做出了强烈反应。从1945年年末到1946年年初,数千名工人参加了罢工和示威活动,要求政府发放足够的遣散费或进行工资调整。大多数罢工和停工都违反了官方制定的工会程序。官方程序规定,工人在举行任何形式的罢工之前,必须先告知政府己方的诉求,并请求调解或仲裁。[10]

有两重原因直接导致了劳动纠纷的迅速增加。正如前面提到的,1945年8月日本投降之后,失业人数猛然增加了。随后的物价飞涨更加剧了失业给人们带来的伤害。日本投降后,无论在内地还是沿海地区,商品价格在一个短时期内经历了大幅下跌。在重庆,从8月到10月,批发价格指数从179500(1937年的指数是100)下降到118417。在上海,按照以法币对伪币的官方汇率兑换的中国政府货币计算,批发价格指数从8月的43200下降到9月的34508。但到了11月,价格开始再次向上攀升,物价上涨在上海尤其迅速,在内地相对较慢。到12月,上海批发价格指数已经上涨到88544。[11]上涨的趋势还在继续,看不到尽头,工人们做出了相应的回应。在日本人入侵之前的1936年,全国有记录的罢工和劳动纠纷只有278起。1946年,仅上海一地的罢工和劳动纠纷就达到了1716起。[12]

最开始,政府采取了强硬的措施。所有工厂,无论是公有还是私人的,都拒绝了工人调整工资的要求。上海市长宣布,如果工人的要求超出了当局的承受能力,就应当拒绝这些要求。他还威胁道,一旦工人的罢工违反“合法程序”,政府将使用武力。同时,政府开始重新采用曾在20年代和30年代使用过的破坏罢工的办法(政府不久后就将这些办法用到了镇压学生运动上)。在当地警察和其他执法人员的配合下,暴力团伙对工人进行了有组织的袭击。官员们声称,是共产党唆使工人们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共产党应为劳工骚乱负责。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上海电力公司的工人1946年1月举行的罢工,这表示此时工人与国民党当局的关系已经极为恶劣了。电力公司解雇了一批积极活动的工人代表,1月23日,电力公司的三个主要部门大约3000名工人举行了罢工,抗议工厂的这次解雇。罢工持续了9天,并扩展到上海几家最大的工厂和百货公司。1月31日,大批便衣警察和安全部队来到沪东工厂的大门——罢工开始后,工人们就占据了工厂。一群妇女开始在门外大喊,要她们的丈夫回家过农历新年。大门打开后,警察冲了进去,他们见人就打,许多工人被打伤了,剩下的工人被赶出了工厂。工人被迫同意接受调解,但他们切断了电力供应。这样,工人代表不得不和市政府社会局的调解员在烛光下进行谈判。

但工人们毫不畏惧,其他工人组织了一次支持电力公司罢工的抗议。2月4日,来自于上海40家工会——它们主要属于纺织业、机器制造业和其他5个公共事业单位约100名的代表聚在一起,对上海电力公司的工人表示声援。第二天,政府资助的上海总工会在自己的办公室召开了类似的集合。来自超过70个不同企业和行业的200多名工会代表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表示完全支持上海电力公司工人。上海总工会主席周学湘宣布,上海电力公司工人的斗争为所有工人树立了一个榜样。他希望上海其他工会能支持电力公司的工人,帮助他们取得斗争的胜利。[13]

胡萝卜加大棒政策的失败

很明显,政府在1946年初采取的强硬措施无法控制工人的骚乱,尤其能说明这一点的是,由政府资助的工会领袖的讲话越来越像真正的工人代表,而不是他们本应为之服务的政治当局的代表。于是,政府在1946年4月制定了新政策,这一新政策一直延续到内战结束。与对学生毫不妥协的态度不同,政府现在对工人采取了一种更灵活的姿态。在削弱和压制工人运动的同时,政府也试图通过承认工人主要要求的合理性来安抚工人。新政策规定,工人每月的工资将按照战前(1936年)的水平乘以当前的生活费指数来计算。不仅如此,新规定的基本工资要高于“二战”前大部分工人的工资待遇。非熟练工人的基本工资相当于1936年熟练工人的薪资水平。熟练工人的工资得到了相应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