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4/5页)

李莎对瓦斯科夫是一见钟情的。那时他站在她们队列之前,惊惶失措地眨动着惺松的睡眼。她喜欢他那种沉默寡言的坚毅刚强,他那种农民所特有的沉着从容,还有他那种特殊的丈夫气概

——所有的妇女都认为它是家庭生活赖以巩固的可靠保证。后来所有的人都开始嘲弄军运指挥员,而且认为这是一种好风气。李莎却从不参与这种闲扯。有一次,无所不知的基里亚诺娃笑着对大家说,准尉没能顶得住房东太太的妩媚多姿,李莎却勃然大怒:

“这是谎话!……”

“她堕入情网了!”基里亚诺娃扬扬得意地叫喊起来,“咱们的勃利奇金娜在恋爱了,姑娘们!爱上了一位英俊的军官!”

“可怜的李莎!”古尔维奇大声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全体喧闹起来,哄堂大笑。李莎却放声大哭,跑进了树林子。

她伏在树墩上哭,一直到丽达·奥夏宁娜来找她。

“瞧,你这是怎么啦,小傻瓜?应该生活得单纯些。单纯一点,懂不懂?”

李莎一直被羞怯压得喘不过气来,而准尉则是被任务压得够呛,如果不是这次机会的话,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彼此对看一眼。因此,李莎此刻像长了双翅似地飞过森林。

“等以后一起唱歌,李莎维达,”准尉说,“等咱们完成了战斗任务,就一块来唱歌……”

李莎回想着他这几句话,不由得笑了。一股神秘莫测的激情又突然在她心中荡漾,使她感到难为情,羞红了丰满的面颊。因为不断地思念着他,她竟不知不觉地错过了那棵放着木棍的松树。当她来到沼地前面才想起那几根木棍,可是她已经不愿再转回去拿了。此地有的是暴风刮倒的树木嘛,于是李莎迅速选取了一根合适的树枝。

在涉足泥沼之前,她先仔细地倾听着,然后才老练地把裙子脱下来。

她先把裙子缠在树枝的顶端,再小心地把军装掖到皮带里面,束紧公家发的蓝色的针织内裤,然后才一步跨进沼地。

这次可没有人在前面蹚开泥泞领路了。

稠密的泥团粘在胯股上,坠着她,李莎喘着气,一摇一晃,艰难地向前。她一步一步地移动着,冰冷的水冻得她浑身发麻,可她的眼睛还是紧盯着小岛上那两棵松树。

不过,不论是泥泞,寒冷,还是那片似乎在她脚下活动着、喘息着的沼地,都没有使她惧怕。使她感到恐怖的是孤独,是笼罩在褐色沼地上的死一般阴森的寂静。李莎感受到一种几乎是失去理性的恐怖,这种恐怖在她心头非但没有逐渐消失,反而随着步步深入而与时俱增。她绝望而悲戚地浑身颤抖着,不敢回顾,生怕自己做出多余的动作,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

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登上小岛的。她趴在地上,脸贴着腐草哭起来了。呜咽着,胖乎乎的面颊上满是泪水,寒冷、孤独和极端的恐惧使她浑身打战。

等她站起来的时候,泪水还在流淌。她抽噎着,穿过小岛,打量着从哪儿再往前走。根本没顾上休息、恢复一下体力,马上就走下泥沼去了。

起初水还不深,李莎已经平静下来,甚至感到有点高兴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段路程啦,前面,就是亲切的、长满青草和树木的、干燥坚实的土地了。李莎甚至考虑着她能在什么地方洗洗涮涮,回想着所有的水洼和旋涡,心里盘算着,在这儿涮衣裳值不值,还是熬到车站再说吧,那只是一小段路啦。那儿的路和每一个拐弯,她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她甚至大胆地设想,只要一个半小时就能跑回队伍去了。

现在更加难走了,泥浆浸到双膝。不过,每走一步就靠近对岸一步,且李莎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个树墩子,连树墩子上的裂纹都能看见,准尉先前就是在那儿跳下沼地的。他跳得那么笨拙、可笑,差点没摔个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