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俄罗斯有句苦涩的谚语:过去是难以捉摸的。每个历史学家都知道这是多么真实。什么是重要的历史事件,怎样的问题才值得进行学术研究,什么主题亟待探讨——这些问题都随着当今世界关注的变化而变化。有时只是一个巧合,比如过去和现在的某个相交时刻,就可以让历史学家找到正确的问题。这本书以一种巧合的方式开始,背景是关于内战意义的两场穿越时空的争论。

内战并不是我曾经期望的主题,更不是我想要花费时间钻研的主题。然而,在2006年末,我在加利福尼亚州圣马力诺市的亨廷顿图书馆(Huntington Library)工作。这座图书馆在洛杉矶南部仅20英里,正是1992年的洛杉矶骚乱的发生地,但你永远无法从那些低矮的新古典建筑,它的世界级花园,或它著名的英国艺术收藏品中猜出它。在最具破坏性的第二次海湾战争时期,我的研究主题就已经浮现。然而,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是,在2006年10月至2007年1月期间,平均每月有3 000人——包括士兵和平民、伊拉克人和入侵者——在伊拉克的军事冲突中丧生。[1]

就在那期间,我从亨廷顿图书馆丰富的收藏品中发现了弗朗西斯·利伯的论文。至少在美国军事法律领域,利伯是最早系统研究这些问题的学者之一——敌方战斗人员的现状、俘虏的待遇,以及军事司法的规则。在小布什(George W. Bush)政府发动“全球反恐战争”的背景下,这些问题成为头条新闻。当我研究利伯的信件和草稿时,我发现在应对内战的挑战时,过去和现在的处理方式非常不一致。在美国、伊拉克以及其他地方,大家对于当前美索不达米亚的冲突性质的辩论开始白热化。19世纪中期利伯定义内战时的困惑,以及21世纪初将内战这个词应用在伊拉克的复杂性,我觉得两者就好像漫长的历史之旅的两个节点,连接着古罗马、近代和现在。

在亨廷顿图书馆顿悟的几周之后,又一次偶然的机会促使我去研究内战。2007年2月,我在罗得岛州普罗维登斯的约翰·卡特·布朗图书馆开始写作《独立宣言:一部全球史》(The Declaration of In dependence: A Global History)这部书。当时的图书馆馆长、历史学家和前总统演讲撰稿人泰德·威德默(Ted Widmer)告诉我,他刚刚完成了一项关于美国向世界输出自由价值观的使命的工作。[2]弗朗西斯·利伯和伊拉克的辩论占据了我的脑海;我冷冷地告诉泰德,我们需要的不是美国输出自由的故事,而是一段更黑暗的历史,关于内战及其意义。那天晚上晚些时候,快速浏览完图书馆目录之后,我确信没有人重现过内战的故事。我决定,我必须为我的那部《独立宣言:一部全球史》写一部续篇,在研究完国家的创建(statemaking)基础上,进一步研究国家分裂(state breaking)的历史。多年后以及经历了多场内战后,我最终写成了这部书——《内战:观念中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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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本书都是协作的结果;协作的方式各有不同。本书是广泛对话、好运和多年来各个地方的友情馈赠的产物。我主要感谢的机构是亨廷顿图书馆,贝尔法斯特女王大学和哈佛大学。如果没有我在2006—2007年在亨廷顿举办的梅隆研究项目,我就不会有写作本书的想法。因此,我首先要感谢罗伊·里奇(Roy Ritchie),他当时是图书馆的研究主任,虽然我的课题改变了,但他并未过多干预。

在贝尔法斯特和马萨诸塞州的剑桥,发生了两件令人振奋的事情,它们形成了本书的写作框架。2010年5月,我提出了一个非常早期版本的论点,作为女王大学的怀尔斯系列讲座(the Wiles Lectures)内容。这对怀尔斯讲座的演讲者是既令人兴奋又充满挑战的:因为要“将演讲者的研究与文明通史联系起来”,“把对详细历史研究的更广泛影响的思考结果发表出来”。我非常感激当时的怀尔斯理事会成员——西恩·康诺利(Sean Connolly)、罗伯特·埃文斯(Robert Evans)、大卫·海顿(David Hayton),尤其是已故的克里斯·贝利(Chris Bayly),感谢他们的诚挚邀请,感谢他们提供了这样一个独特的机会,将内战的思想置于“文明通史”中。我也非常感谢我的部门主任利兹·科恩(Liz Cohen),他让我得以从职务中脱身,以便我能在特别忙的时候也可以写作和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