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后一笔(第3/5页)

在走向穷途末路的这座城市的废墟上和地下室里,所有激烈、损失惨重的战斗的参与者们,从上面所述的认识中得到一种满足,这种满足,是任何东西都无法相比的。“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超乎寻常的高昂士气。”一名德国军官回忆说,“我们在战斗中,有着难以描述的顽强,必胜的信念,随时准备付出生命……即使现在朱可夫用拳头抡向这座城市,即使我们只能用手枪与他们抵抗,他也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还必须考虑的是,至少在包括党卫军在内的精锐部队里,意识形态方面仍有着坚定的信仰,而且信任希特勒和他肩负的使命。他们大家都为这危急关头做好了准备。生活在以悲剧的形式为结局的“世界大战”这一时代,这种想法,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他们的基本思想。这个政权在它统治的年代里,都是通过有意识的操纵,用“生存或死亡”这迫近的危机感来制造出高涨的热情。希特勒在三十年代搞的“周末打击”就属此类。但直到战争期间举行的讲究排场的死亡庆祝会上,尤其是在这样的活动中,他和他的部下才做到了表里如一:斯大林战役失败后,戈林在一次欢呼崩溃的讲话中,谈到了“由火和血组成的尼伯龙根大厅”;还有由戈培尔导演的、最后以“杂乱无章的急速语调”结束的要求进行全面战争的呼吁。这些当权者从来没有像在设想中和事实上已临近崩溃深渊的这个时刻,把自己和国家如此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最后,不应忘记提及人们从着魔状态中醒过来的震惊,它很快四散传播开来。多年来,直到那最后的几个星期,这个政权精心编织起来的宣传骗局,向老百姓隐瞒了战争的真相,甚至把遭受的重大挫折说成是设的陷阱,是为了诱惑仅是数量上占优的敌军。现在,这一骗人的体系突然垮了,就像通常所做的那样,一旦面纱被撕开,现实又重新恢复了原来的面目,一种自杀性的、漠视生命的气氛就四处传播。除此而外,还有极难加以描述的、对红军要实行报复的恐惧感。自古以来就对“野蛮的东方”所抱有的害怕心理,模糊地猜测进犯苏联时众多德国部队犯下过暴行,以及自己宣传中的可怖画面,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不祥之兆,突然出现在每个角落。

使得神经高度紧张的始作俑者,同时也受其折磨的是希特勒本人。现在几乎产生了这样一个印象,即他像需要毒品一样需要在这紧要关头玩杂耍。战争初期在波兰、挪威和法国取得的势如破竹的胜利,给他带来的只是短暂的快感,很快就失去了新鲜感。也许在他决定进攻苏联时——他在战胜法国的那些天里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就在这游戏中包含了最终真正对命运做番考验的要求。现在的他仿佛是到达了目的地。在四月底的最后几次形势讨论会上,他翻来覆去地重复着,只是表述不同而已,陈述着他为什么一反以前的所有打算,执意不离开柏林,并要在帝国总理府内殉职的理由,这种种动机现在明明白白地显露了出来。

尽管,或是像曾经说的那样,要感谢那些似潮水般不停地涌来的“有关鞑靼人的报告”,给他带来了他所感受到已全面完成使命的感觉:再次身陷绝境的幸福。一次开会时,他以难以掩饰的热情说到在所有的指望中应选择“光荣的结局”,“在羞愧和耻辱中继续生存几个月或几年”;另一次,他祝贺被围的政府部门所在地成为一座“最后的小岛”,它会“英勇地”反击;或者对围着地图的人保证说,“如果在保卫首都的战斗中死去,那么就是死得其所”。交织着疯狂、反叛和屈从等感情的整个情绪,在四月二十五日的形势分析会上的多次插话中表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