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公里以南(第3/7页)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朱伊特一眼。

“我们并非一无是处,”他说,“无论怎样,现在你可以说自己解决了几个坏人。”

“也许吧,”我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四点,她那边的时间。我得等会儿才能告诉她我是个大英雄。”

“我每天都跟我妈这么讲。”

快到宿舍时,我告诉朱伊特我有东西忘在炮台了,然后转身折返。

步行去炮台需要两分钟。当我逐渐靠近时,沙漠里的棕榈愈渐稀疏,我能望见费卢杰军营邮局。这里的天空与地平线相接。它呈现出完美的蓝色,万里无云,一如过去两个月的每个日子。我看见一排大炮指向天空。只有二号和三号炮台有人驻守,但那些士兵也只是在一旁闲坐。今晨我到岗时,所有炮台的人员均已到位,每个人都兴奋异常。天空仍漆黑一片,只在地平线边缘渗出一丝血红。在微弱的晨光中你可以看出大炮的轮廓,那巨大的、四十英尺长的灰黑色精钢炮筒直指晦暗的天空,炮筒之下是陆战队员忙碌的身影。他们检查着炮身、炮弹、火药。

在明亮的阳光下,这些炮闪着刺眼的光芒,但清晨时分它们显得灰暗而肮脏。我、博兰德和朱伊特站在右后方,守在弹药旁待命,同时桑切斯报出给到三号炮的方位和仰角。

我把双手放在其中一枚炮弹上——那是我们发射的第一枚。这也是我第一次朝真人目标发射。当时我多想将它举起,感受它压在肩上的重量。我曾苦练装弹。在无数次的训练中,炮弹撞击手指、摩擦皮肤,在我手上留下了一道道疤痕。

三号炮完成了两枚炮弹的发射。接着轮到我们:“开火任务。炮台。两枚。”桑切斯报出方位和仰角,迪兹中士重复了一遍,然后杜邦和科尔曼——我们的炮手和副炮手——又重复了一遍。他们完成设置,检查完毕,随后让迪兹中士再次检查,得到桑切斯的确认。然后我们托起炮弹,杰克逊准备好火药。我们熟练地操作,如训练中那样。我和朱伊特在弹架两侧托住炮弹,博兰德在后面握着填弹棒。迪兹中士检查火药,口中念道:“三、四、五、推进剂。”然后对桑切斯说:“五处装药完毕,推进剂就绪。”确认无误。

我们推炮弹上膛,博兰德用填弹棒将其推入,直至一声脆响。沃尔斯塔特关闭炮膛。

桑切斯说:“挂绳。”

迪兹说:“挂绳。”

沃尔斯塔特将拉火绳挂在扳机上。我已见他练习过上千次。

桑切斯说:“准备。”

迪兹说:“准备。”

沃尔斯塔特抽出拉火绳末梢,拉紧了抵在腰间。

桑切斯说:“开火。”

迪兹说:“开火。”

沃尔斯塔特做了个标准的向左转。炮响了。

炮声扑面而来,震颤着穿过我们的躯体,透入胸膛,直抵牙根。我能够尝到空气中火药的味道。大炮开火时,炮膛像活塞一般往后退,随即复位。每次发射的冲力激起一阵烟尘。我环视整座炮台,却看不见全部六门炮。我只看得见朦胧的火焰,准确地说,连火焰也不见,只有火药烟尘中的红色闪光。我能感到每门炮的怒吼,而不仅是我们自己的。我想:上帝,这就是我愿为炮兵的原因。

相比之下,一个手持M16步枪的步兵能干点什么?5.56毫米子弹?即使是.50勃朗宁机枪,你又能干点什么?或是坦克的主炮?你的射击范围有多远?一英里或者两英里?你的杀伤力有多大?一栋小房子?一辆装甲车?我们刚投下的炮弹落在炮台以南约六英里处,地面战斗中它们的打击力无出其右。每枚炮弹重一百三十磅,弹壳内搭载了八十八颗小型炸弹,它们会在目标区域内飞散。每颗小型炸弹均有预装的炸药提供动力,能穿透两英寸厚的钢板,四散的弹片覆盖整个战场。准确发射炮弹需要九个人的协作。要有一个火力指挥中心,一名优秀的监靶员,还需要数学、物理、设计、技巧与经验。虽然我只负责装弹,也许只算得上弹药组的三分之一,但我的操作完美无瑕。炮弹上膛后发出悦耳的脆响,随后在不可思议的咆哮中,它射入天空,飞向我们六英里以南,正中目标区域。无论我们打向哪里,一百码内的一切,以橄榄球场长边为半径的圆形区域内的一切活物,尽数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