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派遣(第4/6页)

谢丽尔问:“你还好吗?”她的意思是:这几个月你过得怎么样?你现在还正常吗?

我说:“是的,我还好。”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车拐上霍尔库姆街。我庆幸是自己开车。这让我可以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沿这条街开下去,转动方向盘,然后是下一条街。一步一个脚印。只要一步一个脚印,什么难关都能渡过。

她说:“你回家我真高兴。”

然后她说:“我真的很爱你。”

然后她说:“我为你骄傲。”

我说:“我也爱你。”

到家了,她为我开门。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钥匙在哪儿。维卡没到门口迎接我。我进门找了一圈,才在沙发上找到它。它看见我,缓慢地爬起身。

它的毛色比之前更白,腿上鼓着怪异的脂肪块。拉布拉多经常会长这种瘤子,但维卡腿上的特别多。它摇了摇尾巴,然后小心翼翼地走下沙发,似乎很疼。谢丽尔说:“它还记得你。”

“它怎么这么瘦?”我问道,一面弯腰挠它的耳朵。

“兽医说我们必须控制它的体重。而且它现在吃东西吐得很厉害。”

谢丽尔拉着我的胳膊,把我从维卡身边拖开。我顺从地跟着。

她问我:“回家真好,对吧?”

她的嗓音有些颤抖,仿佛不确定我的答案。我说:“是的,是的,回家真好。”她重重地吻我。我将她揽入怀中,把她抱起来走进卧室。我挤出一个灿烂的笑,但似乎没什么用。她依然露出一丝怯意。我猜今晚所有的妻子都会有点紧张。

这就是我回家的情形。大概还算不赖,我猜。归来就像险些淹死的人探出水面的第一次呼吸。即便伴着疼痛,也是好的。

我没什么可抱怨的。谢丽尔做得很好。我在杰克逊维尔见到了柯蒂斯准下士的妻子。他回来前她已经花光了他的津贴,而且她已经怀孕五个月。对于一名服役七个月归来的士兵,她的孕期还不够长。

我们归来那晚,瓦塞特下士的妻子没有到场。他笑着说,她多半是搞错时间了。于是奥利瑞开车送他回家。打开门才发现已是人去楼空。不仅是他妻子,所有的一切——家具、壁挂,全都不见了踪影。瓦塞特望着惨白的四壁,摇着头大笑起来。他们出门买了些威士忌,回到空屋里喝得酩酊大醉。

瓦塞特把自己灌醉。酒醒时分,麦克曼尼根就在他身边的地板上坐着。很难想象,在我们所有人中,麦克曼尼根是那个会把他收拾干净、准时送他到基地上课的人。在课上他们告诫你:不要自杀,不要家暴。瓦塞特无奈地说:“我没法家暴。我他妈连老婆在哪儿都不知道。”

那个周末他们给了我们四天假,星期五轮到我照顾瓦塞特。他连着醉了三天,和他在一起就是个威士忌加大腿舞的变态狂欢节表演。凌晨四点我把他送到斯劳特的军营宿舍后才回家,进门时吵醒了谢丽尔。她什么也没说。我猜她会生气,她看上去也确实如此,但我上床时她翻过身来,轻轻抱了抱我,毫不嫌弃我的一身酒气。

之后斯劳特把瓦塞特交给阿迪斯,阿迪斯再把他交给格里利,就这样传下去。整个周末我们中总有人在他身边,直到我们确定他没事了。

不和瓦塞特或是别的兄弟待在一起的时候,我和维卡坐在沙发上,看谢丽尔为我录的棒球比赛。有时谢丽尔和我谈起她过去的七个月,谈起留在家里的妻子们,还有她的娘家人、她的工作、她的老板。有时她也问我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有时我也会回答。虽然回国的感觉很棒,虽然我恨透了过去的七个月——唯一支撑着我的是军中的兄弟和回家的念想,我开始盼望着重返战地。现在这一切真他妈让人难受。

接下来的一周,每天上半天班,全是些琐事。让大夫处理那些瞒报或者没来得及治疗的伤口。看牙。行政事务。每天傍晚,我和维卡在电视前等谢丽尔从“德克萨斯公路旅馆”牛排连锁店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