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从军记(第2/6页)

到部队第一天,新兵营集合点名,营长点到王强时,只报个“王”字便哑口咳嗽了一声,再点名时,已跳过王强,直接点到下一个人名。到最后,谁名都点到了,独王强一人没。王强急了,眼巴巴地望着营长,恨不得自己点一下自己的名。这时,营长把花名册往一旁张干事手里一交,在部队面前踱起了方步,踱过两轮之后,方才扬起头,问部队,谁还没点到名?

我。王强应着,但音儿却不够自己听清。

谁还没点到名——?营长又问道,没有点到的举手。

王强把手反复地举几次,才歪歪地举过头顶。

好,你出来一下。说着营长又回头叫副营长把部队带走,去看电影。

这样,所有人都集队去礼堂看电影,只剩下王强一人立在营长面前。营长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又瘦又小,小得象是个还没长毛的毛小鬼,心里头又气又好笑,问说,

你叫王强吗?

王强一个立正,报告营长,我叫王强,王洪文的王,国富民强的强。

营长笑了笑,手指指自己说,就是我王营长的王呗,干吗非说王洪文。

原来营长也姓王!

今年多大了?营长问。

报告营长,我今年19岁。

营长又问,喜欢王强这名吗,是谁给取的这名?

报告营长,我喜欢这名,这名是我爸给取的。说着还把新改的出生证掏出来给营长看,好似早准备好的。

营长心不在焉地瞅一眼说,你这名同名同姓的人太多,我建议你重新取个名。

王强一下紧张起来,好似营长看出王强这名字有什么破绽,急忙申辩道(也忘记报告营长),这名字是我爸取的,我从小就用这名字。因为是撒谎,所以脸变得满通红。

营长立马显出不高兴,我不是说了嘛,这名字同的人太多,要换一个,难道不行吗?

王强垂下头,幽幽说,行。

那好吧,你自己先想想,想改什么名,营长说。

王强想一想说,王贵强好不好?富贵的贵。

营长立马否定说,不好不好,多俗气嘛。想了想,干脆叫王军吧,当了兵该取个跟军队有关的名。抬头看一眼王强,怎样,叫王军好吧?

王军,王军,王强喊了两声,点点头说,好。

晚上,营长找到张干事,要他把王强名改成王军。张干事问干吗,营长答,

当兵了嘛,就想改个跟军队有关的名呗。

张干事觉得这很荒唐,指责道,那以后退伍了又得改名,这不多事嘛。

改了吧改了吧,营长不大高兴地,这又不难。

张干事就把花名册翻出来,找到王强,把“强”字涂了,加了个“军”字。

以后王强就改名(又改名)叫王军,战士们也都王军王军的喊开了。

在百十号人的新兵营里,论个头还是年龄,王军都排在最后几位,所以说他瘦小是一点不过分的。瘦小是瘦小,但王军的力气却一点不小,尤其是手劲,大得叫人不信。先是在自己班里,扳手劲把大伙都扳倒了。跟外班人说,外班人不信,一个个找来比试,没几天,新兵营百十号都来试了,却是来一个输一个,来两个输一对,硬是没人赢他。其实,常扳手劲的人只要一捏住王军的手,就知道自己输定了,因为王军的手出奇的大,也出奇的糙,跟只铁匠手似的。

有人问王军,你是不是当过铁匠啊王军。

王军说,我没当过铁匠,我当过箍桶匠。

箍桶匠是做什么的?

王军说,你怎么连箍桶匠都不知晓,箍桶匠就是木匠啊。

哦,难怪你手劲大,原来是只使斧头的手。

王军曾当过木匠,或说箍桶匠。这说来没什么奇怪的。其实在王军家乡,木匠或者箍桶匠就同军营中的兵一样,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是。王军家乡在江西吉安的一个偏远山区,山连着山,一座座的山上,有很多很多的树木。但除了树木,王军想不起他家乡还有什么,也许还有无数无数的人吧。是的,有很多很多人,但没有很多很多东西,木料虽多,却因地理偏远,无法变成粮钱。没有钱,家里买不起东西,只好拿木头来做所有家什:木头的脸盆,木头的脚盆,木头的水桶,木头的马桶,木头的米桶,木头的桌椅板凳,木头的筷子勺子,反正家里所有东西几乎都是木头制成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王军家乡的男人都成了做木工活的能工巧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