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5/7页)

她设法使金鱼眼背对着雷德。雷德还在望着她,他比别人差不多高出一头。“来啊,”她凑着金鱼眼的耳朵说,“你要是想跳舞就跳吧。”

她又喝了一杯酒。他们又跳起舞来。雷德不见了。等音乐停了,她又喝了一杯酒。可是无济于事。它只不过使胃里堵得紧还烧得慌。“来啊,”她说,“别不跳啊。”可他不肯站起身来,她就站在他面前,由于疲累和恐惧,肌肉又哆嗦又抽搐。她开始嘲笑他。“还自称是个男人,胆大包天的坏男人,可跟个姑娘跳跳舞就把腿跳断了。”接着她的脸失去了血色,变得瘦小而憔悴;她像个孩子似的说话,口气平静,充满绝望。“金鱼眼。”他坐着,双手搁在桌上,正玩弄着一支香烟,面前是第二杯酒,里面的冰块已在融化。她把手搁在他肩头。“爹爹。”她说。她侧过身子挡住别人的视线,偷偷地把手伸向他的腋下,摸摸那扁平的手枪把。手枪牢牢地夹在他的胳膊和侧腹之间,像被台钳夹住似的。“给我吧,”她悄声说,“爹爹。爹爹。”她把身子一侧贴在他肩上,用大腿去磨蹭他的胳臂。“给我吧,爹爹。”她悄声说。她突然把手迅速而又隐蔽地向他下身偷偷摸去;马上又反感地缩回来。“我忘了,”她喃喃地说,“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

另一张桌子上,有个男人从牙缝中发出嘘的一声。“坐下。”金鱼眼说。她坐下了。她往杯子里倒酒,望着自己的手不断斟酒。后来她望着那灰色上衣的衣角。有颗扣子破了,她神思恍惚地想。金鱼眼纹丝不动地坐着。

“跳一个?”雷德说。

他低着头,但并不在看着她。他略微偏过身子,对着另一张桌子的那两个男人。金鱼眼还是坐着不动。他小心地撕开香烟头上的纸,摘下一点烟丝。他然后把它放进嘴里。

“我不跳。”谭波儿透过冰凉的嘴唇说。

“不跳?”雷德说。他没有挪动身体,用不高不低的音调说:“小伙子好吗?”

“挺好。”金鱼眼说。谭波儿看着他划上一根火柴,隔着酒杯看到火苗变了形。“你喝得够多了。”金鱼眼说。他伸手拿走她唇边的酒杯。她看着他把酒倒进放冰块的碗里。音乐又奏响了。她坐着静悄悄地看着四周。她模模糊糊听见耳边响起一种声音,接着金鱼眼抓住她的手腕,使劲摇晃,她发现自己张着嘴,心想她嘴里一定发出了某种声音。“住嘴,别出声,”他说,“你可以再喝一杯。”他往杯里倒酒。

“我一点都不觉得醉。”她说。他递过酒杯。她喝了起来。等她放下酒杯时,她意识到自己喝醉了。她相信自己已经醉了有一阵子。她想也许曾醉得晕过去,而那事已经发生了。她听见自己在说我希望已经发生了。我希望已经发生了。接着她相信事情已经发生了,于是被一阵失落感和肉体的欲望所攫住了。她想,这事永远不会再发生了,于是腾云驾雾似的坐着,极度痛苦却又欲火中烧,满怀渴望,心醉神迷地思念着雷德的身体,望着自己的手拿着空酒瓶往杯子里倒。

“你把一瓶酒都喝光了,”金鱼眼说,“起来吧。跳跳舞醒醒酒。”他们又跳起舞来。她僵硬而慵懒地转动着,睁得大大的眼睛视而不见;身体随着音乐摇晃,耳朵却一时听不见那乐曲。接着她发现乐队正在演奏刚才雷德请她跳舞时的同一支乐曲。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就不可能已经发生了。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感到如释重负。还来得及:雷德还活着;她感到对肉体的渴望像一长道一长道浪潮般掠过全身,使她颤抖,使她的双唇失去血色,使她的眼珠直往后翻,陷入令人颤栗的心醉神迷的境界。

他们正在双骰赌台边。她听见自己对着骰子大喊大叫。她在掷骰子,她赢了;她面前的筹码越堆越高,金鱼眼一面把筹码扒过来,一面指导她,用柔和抱怨的口气纠正她。他站在她身旁,个子比她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