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机遇(第2/9页)

“你感觉怎么样,俄国人?”神箭手问他的俘虏。他们不能提供多少医疗照顾。离得最近的、由法国医生和护士组成的医疗队,是在哈桑亥尔附近的一个山洞里。他们自己能步行的伤员正朝那里走去。那些伤势较重的……唉,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的止痛药、吗啡针剂,供应倒还充分,那是瑞士制造的,用来给垂死的人注射以减少痛苦。有时吗啡帮助他们坚持下去,谁要是有复元的希望,就由担架运往东南方的巴基斯坦边境去。那些经过六十英里长途跋涉还活着的人,在米拉姆沙已关闭的机场附近能得到真正医院一样的治疗。神箭手领导这个小队。他成功地说服了他的同志们——这个俄国人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为了这个俄国政治警察和他的文件,美国人会给他们更多的东西。只有部落头人才能驳倒他的这个论点,可是他已经死了。他们赶快按照自己的信仰把尸体埋葬好,现在他去天堂了。这使得神箭手现在成为队里最年长、最受信任的战士。

谁能从他那隧石般坚利的眼光和冷冰冰的言语中,说清楚为什么他三年来第一次产生了侧隐之心?连他本人也弄胡涂了。这些想法怎么会进入他的脑袋里来的?这是安拉的旨意吗?一定是的,他想。别人谁能阻止我去杀死一个俄国人呢?

“痛。”俄国人最后回答。可是神箭手的恻隐心伸不了那么远,“圣战者”带的吗啡是为他们自己用的。他环顾左右,确定没人看见之后,把俄国人的家里人照片递还给他。刹那之间,他的眼光变得温和了。那个克格勃军官看着他,惊讶压倒了疼痛。他那只好的手拿着照片,把它们紧贴在胸前。脸上露出谢意,感谢加上困惑。那人想到他死去的儿子,思考自己的命运。在痛苦得迷迷糊糊之中他打定主意,最坏的情况就是他同他的儿子重聚,不管他在什么地方。阿富汗人不能使他在身体上和精神上更痛苦了。大尉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痛苦竟然成为药石,久尝之后,不仅觉得可以容忍,而且几乎觉得舒适。他曾听说这是可能的,但他以前还不相信呢。

他的精神功能还没有完全活动起来。在朦胧状态中,他怀疑自己为什么没有被杀掉。他在莫斯科听过许多关于阿富汗人如何对待俘虏的传说……那就是为什么你在本职工作之外自愿承担这次巡逻任务的缘故……他不知道现在是否要送命,也不知道是怎么搞成这样子的。

你不能死,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你必须活下去。你有一个妻子,她受够了苦。他自言自语。她已经在受苦了……思想主动地停止了。大尉把照片塞进胸前的口袋里,在他的身体还在努力自我治疗的的候,听任自己失去知觉。他被捆在一块木板上,放上橇车时,没有醒过来。神箭手带领着他的小队出发了。

米沙醒过来了,战争的声音还在脑海中回荡。外面还一片漆黑——出太阳还早着哩——他第一件想着要做的事是到浴室去,用冷水浇一浇脸并咽下三片阿斯匹林。接着是就着恭桶一阵干呕,只呕出了一些黄胆水,他起来去照镜子,看看自己这位苏维埃联盟的英雄出了什么事。当然,他不能——也不愿——就此不干,可是……可是看看把你弄成什么样子啊,米沙。那曾是明亮透蓝的眼睛如今充血发红,毫无生气,那红润的脸孔变得跟死人一样灰白。他的皮肤下陷,两颊上灰色的胡子茬把这副曾经被称为漂亮的脸孔砧污了。他伸出右臂,跟往常一样,伤疤发硬,看起来象塑料似的。唉。他嗽完口后,就蹒跚着去厨房煮咖啡。

至少还会有点咖啡,那也是他在特需供应商店里买的,还有一个西方制造的煮咖啡的炊具。他琢磨半天吃点什么,最后还是决定只喝咖啡。他的书桌上总是有面包可吃的。不到三分钟咖啡就煮好了,不顾会被那热汤烫坏,一口气就喝下一杯,接着便拿起电话来要车。他让车早点来接他,虽然他没有说今天上午要去澡堂,夜车场接电话的中士知道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