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第4/5页)

李婉丽临终前的那几天,杨云枫始终守在其左右,未离半步。

1949年后,台湾政界和军界一直关注着身在大陆的刘为章和郭如桂的情况。在台湾,有的说刘为章是“隐藏最深的最大的匪谍”,有的说郭如桂是“一谍卧底弄乾坤,两军胜败已先分”。还有的说,两人是“联手双谍”,在为国防部和蒋介石“运筹帷幄”之中,让中共决胜千里之外……

究竟两人谁是“孤雁”?或者两人皆为“孤雁”?答案直到1981年方才揭晓。

1981年,已至暮年的杜聿明患病住院,郭如桂前去探望。

杜聿明拉着郭如桂的手问:“如桂,我的时间不多了,过去我问了你和别人很多次,你和他们都避而不答。我最后再问一次,你当时是不是共产党?”

郭如桂想了一会儿,对杜聿明说:“过去不能说,这次来看你之前我请示了组织,现在可以说了。是的!”

听完短短的两个字“是的!”杜聿明双眼死死盯着郭如桂很长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从哪里得知的?”郭如桂笑着问杜聿明。

“山东方面。”杜聿明回答。

“谁?”郭如桂好奇地问。

杜聿明笑而不答。

“那你为什么不告发我?”郭如桂追问。

杜聿明长叹一声:“告了,可是老头子不信,我拿不出真凭实据啊!”

两人临别时,郭如桂望着杜聿明深情地说道:“光亭啊,我们是属于政见不同。”

“如桂,你后悔过吗?”杜聿明问。

“假如历史再重演一遍,我仍然会那样选择。”郭如桂坦然回答。

埋藏心中几十年的谜底终于揭开,杜聿明明白了一切。

至此,郭如桂中共地下党员的身份彻底解密。

郭如桂实为共产党安插在国民党内部的谍报人员的消息传开后,台湾方面舆论哗然,一时间把满腔怨恨统统发泄到郭如桂头上,似乎没有他“投共”,国民党就不会输掉淮海战役,最后也不会逃到台湾。对于这些指责甚至谩骂,郭如桂坦然一笑后回答:“战争的胜败,决定于人心的向背。我早年就参加共产党,从来没有跟国民党干过反共的事,说不上什么背叛。更何况,背叛那个反共反人民的国民党也是好事。如果站在清王朝的立场,说孙中山先生为叛徒,视郑孝胥、张勋这些保皇派为忠臣,岂不可笑?不为国家民族利益着想而徒谈忠义,只会助长专制独裁,阻止社会进步。这是一种糊涂之论……”

1997年10月,中央军委在为郭如桂举行的追悼会上,赞颂他的一生是“惊险曲折、丰富深刻的一生”“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和人民的解放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

淮海战役胜利六十周年前夕,终身孑然一人的杨云枫由侄子陪同从南京来到徐州,与蔡云邈、李志平、邵晓平、小钱、邹铎会面后,相约来到南郊凤凰山东麓的淮海战役烈士纪念塔凭吊战友。听说杨云枫来了,已经不在人世的马树奎、侯师傅侯五嫂及燕刚的家人这一天也都来到纪念塔。风风雨雨六十年,杨云枫原来昕昕中学的同学多已离世,其中包括六十年代因病死在战犯改造所里的刘占理。淮海战役烈士纪念塔管理局的同志想得十分周全,派车把健在的五六位同学也都接来了。

昔日风华正茂的翩翩少年,如今个个成了耄耋老者。

杨云枫的表弟、徐州城出生的孔汉文没有来。随国民党部队前往台湾并继续潜伏的他,1950年因中共台湾省工委书记蔡孝乾叛变而遭秘密逮捕,后被枪杀于台北。

深秋的凤凰山绿树成荫,枝繁叶茂,高耸的纪念塔巍然伫立,烁烁发光。纪念塔前,杨云枫与战友站成一排,后面站着他们的同学和朋友。大家在杨云枫的带领下一起敬礼和鞠躬,许久不愿离去。山风轻拂,带着声声呜咽,似在低语共鸣那段峥嵘岁月。松柏挺直,决绝而沉默,如同记忆中一个个战友坚毅前行的身影,杨云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