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禹圣故法泗水清(七)(第2/3页)

他也知道墨者的文字书写起来简单,方正有骨,正适合在草帛上书写。

一两年的习惯,加上原本的文字功底,焦禾已经熟悉了墨者的书写方式,虽说直白如同村语,但却鲜有歧义。

尤其是他学了不少字之后,真的可以不需要别人教授,就能看懂墨者的一些关于天志的简单文章,甚至他已经知道了庄稼生长到底需要什么。

焦禾觉得,墨者可能真的只是为了利天下,所以将很多本该私藏的东西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草帛上。

他这个间谍,只觉得要比其余的间谍更惬意,却也更忙碌。

很明显,他知道无法说动那些墨者中的大贤,而自己想要知晓的那些东西,又根本不需要费心打听,只需要做好很简单的事就可以——学会墨者的文字、熟悉墨者的写文方式。

知道了方向,便无比惬意,可每天也过得极为忙碌,恨不能把每天时间都用来学习……

焦禾觉得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年少求学之时,每天都不疲倦,每天都要学新的事物,每天晚上都会不厌其烦地诵读文章。

原本他想,他知道自己即便认同墨者的义,也不可能去施行墨者的义,但是自己将来回到魏国后,却可以把在这里学到的墨者的术都传授出去。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回到魏国,恐怕要做的只需要教授那些墨者的文字……因为墨者把那些技术都明明白白地写在纸上,传播天下的巨城大邑,自己知道的那些……恐怕当不得传授技巧的夫子。

想到这,焦禾苦笑一声。

原本以为自己做生间,可到头来发现自己不过是做个学文字的学徒……而且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将自己的任务完成的更好。

焦禾觉得,自己怕是自夏至今,最为无趣也最为安全的一个间谍。

听着适的那些话,他心中也是有所触动,甚至有所心动。

如果……有一天魏侯也用墨者的这种方式选贤,自己熟悉墨者的文字,也可以比别人更知晓墨者所谓的天志,自己或许会成为魏国的贤才。

若是那样,又何必给别人当门客呢?没有家主的推荐,自己就没有出头之日,自觉自己的本领尚可,在墨者这里学了一阵更是觉得胜于那些庸碌贵族。

听到适说的那些鼓动的话,焦禾心中竟也暗暗生出了一些赞赏、认同、甚至想要和旁边的人一起呼喊的心态。

焦禾想:“其实适说的很对,不管做什么,都需要有才能做好。”

“不管是为了利天下、为了治好一方,没有才能和学识又怎么可能做好呢?”

“我焦禾自认学问尚可,如今又在沛县知晓了许多天志、明白了许多道理,如今却只是一个门客。”

“凭什么那些大宗嫡子生下来就要高人一等呢?凭什么那些大夫的封地根本不需要什么才能就可以获得?凭什么我一身的本事却需要做门客以求出头之日?”

“若是魏地也按沛县的选贤之法,又有几名公族亲贵能算贤才?我就算不能做一邑之宰,但做相差不多的事,怕也未必就做不了!”

他越想心中越是不满,回味起墨者常说的尚贤,竟在心头忍不住诵读起来。

又想,原本墨者只说尚贤,却没有具体如何选贤的办法。

如今草帛也有了,笔墨也有了,选贤的办法也有了,尚贤便真的可以在天下实现了。

这是自己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天下的君王还没有这样做呢?

一想到这,便又不禁想到了墨者宣传的那些道理——听起来就能解释为什么君王不这么做、简单却又无法反驳的道理。

这些道理,就像是麦田中的蒺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他的心底长满、铺开、不断地疯狂生长。

他知道,蒺藜有刺,知道这样想很危险。

可是,他却怎么也压制不住,有时候夜里会惊醒,有时候也会静下心想一下墨者所说的那些简单道理众的漏洞,却怎么也找不出可以完全反驳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