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谜一样的雍正和年羹尧之死(第3/10页)

于是,皇帝决定让这位曾静到南京、苏州、杭州去宣讲《大义觉迷录》,让他的学生张熙到陕西去宣讲,然后,各自回老家的衙门报到,随时听候指示。

皇帝采取的另外一项措施,则是组织了一个庞大的宣讲团,其成员全部在新考中的进士中选拔,派遣他们深入到西北地区去宣讲;同时,皇帝下令全国各地官员,必须在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两天,向自己的属下人民宣讲《大义觉迷录》。据官员们向皇帝报告说,这种宣讲,擦亮了人们的双眼,极大提高了他们明辨是非的能力。许多听过宣讲的人都表示,今后自己决不会再轻易上当了。臣子们决定再接再厉,加大宣讲力度。(《雍正朝汉文朱批奏折汇编》卷二十八,第249页)

还有的臣子自己本身就被皇帝的高风亮节感动了,如云贵总督鄂尔泰在谈到自己的心得体会时,就很激动地表示:“捧读圣谕,在为皇上感动的同时,自己还感到很惭愧,不是为了一个曾静,而是为了天下千百万人民。如果不是有大智慧、大光明,无我无人、惟中惟正,有几个人能做到皇帝这样?”(《朱批谕旨•鄂尔泰奏折》,七年四月十五日折)臣子们的这些报告,可能使雍正皇帝十分欣慰。雍正死后,鄂尔泰全力帮助乾隆皇帝销毁《大义觉迷录》一书,则是另外一回事儿。时代不同了,当然要有不同的表现,这本来就是帝国官员必备的基本功之一。

受此案牵连的其他人,可就没有曾静师徒那么幸运了。当时,有一位名气很大、但已经过世很多年的大学者,名叫吕留良,是浙江石门人。他援引圣贤的教导,认为“华夷之分,大于君臣之义”,因而,思念明朝,痛恨大清。康熙十八年开博学鸿儒科时,他也在举荐的名单上,但誓死不去参加考试;为了避免受到纠缠,他索性削发为僧,出家做了和尚。曾静对这位吕留良特别崇敬,在他的思想中汲取了许多精神力量。

张熙去西安投书前,专门前往吕留良的故乡,拜见他的后人和学生们,希望大家协力同心,实现老夫子生前的遗愿。这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慷慨激昂一番还可以,想看大清朝出洋相也是真的;但若论起干点什么,却谁都不知道从何谈起。这令张熙失望之余,可能还有点瞧不起他们。

如今,他们全部被牵连进来。吕留良及其儿子已经死了,但他们还有家族、亲人、后人、学生、学生的学生、朋友、刻印过他的书的人、购买和收藏他的书的人,还有他的追随者、崇拜者,譬如,有相当高级别的政府官员供奉着吕留良的牌位等等。于是,已经死的人,要掘出他们的尸体,把他们的尸体再杀死一次;活着的人,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者外,大多受到了秋后处死、抄家为奴、流配千里、削职罢官等处分,人数众多,不一而足。

就这样,曾静的一个白日梦,带出了一个吕留良大文字狱案,又由此扯出无数小文字狱。纳兰性德的老师、备受康熙恩宠的徐乾学早已作古,他的儿子名叫徐骏,是个骄狂暴劣的高干子弟,年轻时曾经给自己的老师下毒,害死了责罚他的私塾学究。此人作诗一首,诗中有个对偶句,曰:“明月有情还顾我,清风无意不留人。”我国文人对着那清风明月已经伤感惆怅了数千年,现如今很快被人举报,给这老掉牙的俗套赋予了崭新的政治内涵。举报者认为,徐骏他“思念明代,不念本朝,出语诋毁,大逆不道”。雍正同意这一判断,按照大不敬罪,将他斩首。(《清世宗实录》卷九十九,八年十月庚戌条)

这就难怪了,后来,有人写诗曰:“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倒还真把那陈词滥调写出了一点新意和情趣。谁知,大清朝的皇帝面对着这一联不错的佳句,看来看去,愣是从中看出来:这两句诗是在嘲笑他没文化,于是将那倒霉的诗人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