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努尔哈赤拿天下(第3/4页)

行为科学与现代心理学研究告诉我们:崇高的信念和不那么崇高的贪婪都可以使人舍生忘死。倘若人完全看不到希望,则信念或者贪婪都可能失去激动人心的功效。当女真族战士们拿起硬弓,配上刀剑,跨上骏马时,那些飘散着袅袅炊烟的城镇村落,可能就是他们的希望所在。在那里,只有带着英雄的业绩与财富回来,情人或妻子的怀抱才会格外温暖、格外多情。于是,崇高和贪婪就这样从两个方向走到了一起,融进他们的血液,激荡着他们强健的心脏。

这种情形并非仅仅是出现在古代匈奴人、突厥人、鲜卑人、契丹人、蒙古人、女真人身上的特例,世界范围内的游牧渔猎部族,可能大抵如此。

至此,大明朝晚期的女真人几乎具备了成为一支凶猛无敌军队的所有条件。数十万女真战士所缺少的似乎只有强有力的军事组织了。能完成这个任务的人出现了。历史资料显示,一位二十五岁的女真青年,恰到好处地在大明辽东总兵李成梁身边受到过这种训练。于是,他有了发挥自己才干的广阔天地。

这位女真青年名叫努尔哈赤。

经过三十多年同族兄弟之间的骨肉相残,努尔哈赤麾下的骑士们已经变成了千锤百炼的战争机器。当这部由铁与血组成的机器以极高的效率启动与运转时,常常意味着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努尔哈赤真正懂得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因此,在训练女真战士时,其严格甚至严酷的程度,令数千年前的斯巴达人也无法专美于前。

譬如,史书这样记载道:“奴酋练兵,始则试人于跳涧,号曰水练,继则习之以越坑,号曰火练。能者受上赏,不用命者辄杀之。故人莫敢退缩。”(《明实录》天启元年正月壬寅)冷兵器时代,通过这样水深火热训练出来的战士,想必在体能、技能、心理、意志等诸多方面都会令人十分畏惧。

他们练马如同练人。据说,训练与挑选战马时,他们会对马匹进行力量与能力的多重训练。在长途奔腾驰骋中,翻山越岭、履渊跳涧。凡是不符合标准的马匹,或者杀掉,或者作为商品交易给大明帝国前来购买军马的官员。有证据显示,当时蒙古部族对于大明帝国也实行同样的贸易原则。由此可以知道,帝国军队,许多时候,大约只能使用别人淘汰下来的驽马,其数量可能不在少数。

在军事行动中,上述精神贯穿于战争的整个过程。

战场上的胆小鬼,通常需要承受一个风险:他们用怯懦保存下来的脑袋,可能要丢失在执行战场纪律的长官手里,他们的家族要为此承受耻辱。他们已经得到的一切,可能会被全部剥夺。此外,还有一种非正式的制裁措施也在考虑之中:令犯有过失者穿上女人的衣服游街示众。对于这个剽悍的民族,这种羞辱大约比死还可怕,从而,有可能会使部分怯懦者转变成为勇敢的战士。

女真人的战术原则与蒙古部族有明显不同。

蒙古骑兵是将精锐部队排列在最前面,以凶猛的冲击波直攻敌阵,一举摧毁敌人的防线,然后杀向纵深。老弱兵卒则跟在精锐之后,扩大战果,救护伤员,防止冲杀在前的精锐部队背后受敌。

努尔哈赤则继承了五百年前的祖先完颜阿骨打与兀术的军事思想,这种战役战术思想曾经指导金国军队席卷了大辽与北宋。其战术与二十世纪坦克、装甲车出现之后的战争样式颇多神似之处,可能是一种相当先进的军事思想。

其具体战法是:将重装备的死兵(敢死队)排列在整个攻击波的最前面,兵器为长矛大刀,其功能是发起第一波攻击,意图在于对抗与消耗敌人起初对阵时最为猛烈的箭矢炮火,动摇敌人意志。然后冲击敌阵,大砍大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