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袁的《戊戌日记》(第3/3页)

语未竟,叶祖邽入坐,未几佑文亦来,久候至将二鼓,不得间,只好先退晚餐,约以明早再造详谈。次早荣相枉顾,以详细情形备述。荣相失色,大呼冤曰:“荣某若有丝毫犯上心,天必诛我,近来屡有人来津通告内情,但不及今谈之详。”予谓:“此事与皇上毫无干涉,如累及上位,我唯有仰药而死耳。”

筹商良久,迄无善策,荣相回署,复约佑文熟商。是晚荣相折简来招,杨华伯在座,出示训政之电,业已自内先发矣。荣相复抚茶杯笑曰:“此非毒药,你可饮之。”惟耿耿于心寝食难忘者,恐累及上位耳。荣相奉召入都,临行相约,誓以死保全皇上。予曰“赵盾弑其君,并非赵盾;中堂仁笃忠贞,现居要津,今皇上万一不安,天下后世,其谓中堂何?我亦世受国恩,倘上有不安,唯有以死报之。”荣相曰:“此事有我与庆邸,决不至累及上位,勿虑也。良以慈圣祖母也,皇上父亲也。处祖母父亲之间,为子孙者惟有出死力以调和,至伦常之变,非子孙所忍言,亦非子孙所敢闻。”谨述大略,五衷如焚。时在八月十四日记于天津督署。

《自书戊戌纪略后》

皇太后听政三十余年,迭削大难,功在社稷,亦天下之君也。况今上为皇太后命立,亦有君臣之义,且有母子之分,天下岂有无母之国哉!我皇上孝治天下二十余年,璇宫侍养,备极崇睦,薄海臣民,同深钦仰。为臣子者自当矢志忠贞,随时维持,不敢议及天子,累皇太后以不慈,更何敢议及慈圣,累皇上以不孝。

乃谭嗣同等煽惑构乱,离间两宫,竟欲陷君于不义,讵为天理所能容?当其谋乱之时,国之危机有三;倘其凶谋果逞,内忧外患一时并起,中原疆域立见瓜分,其危一;设予稍露圭角,该党必将害我,以其党代之,内有悍徒,外有劲旅,何堪设想?其危二;或者发泄后荣相不即入枢廷善为调和,保全上位,各国必将借口交讧,匪党挟以有辞,将至不可收拾,其危三。赖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幸得佑免三危。然祸机之来间不容发,亦云险矣。

予世受国朝重恩,幼受庭训,自通籍十七年来,只知以道事君,不敢稍涉欺罔,无论人之知与不知,愿力任劳怨,百折不回,其不忠不孝之言,向不敢出诸口,不料逢此棿杌,几涉奇险。然区区此心,意在诛锄误君误国之徒。该党无礼于君,予为鹰鹯之逐,亦人臣之大义,皎皎此心,可质天日,且亦正所以保全皇上。倘该党等凶谋果逞,必将难保宗社,更何以保全皇上?此亦必然之势也。为臣子者,但求心安理得,此外非所计也。自书记后,并交诸子密藏之,以征事实而质诸词。时在八月廿五日书于小站营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