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洪以“债票特别准”诳应杀宋

为了催促洪述祖购买公债,应夔丞在3月13日信的最后,一方面对洪述祖指示其乘机向宋教仁下手给予积极回应,另一方面又表示对宋下手需要经费,自己将“挪拢二十余万”,“急急进行”。洪述祖接到应夔丞回信后,本应如实、明确地告诉应夔丞“八厘公债”已经停售,可他却没有这样做,反而在3月17日向应夔丞发出“铣电”:

上海文元坊应夔丞:应密。寒电到。债票特别准,何日缴现领票,另电。润我若干,今日复。荫。铣。[238]

由于“八厘公债”早已停售,这里所谓“债票特别准”,并不是特别批准售给应夔丞“八厘公债”之意,而是顺着洪述祖3月13日电中“恐折扣大,通不过”来讲的,意思是中央特别批准应夔丞以“六六二折”的低价来购买“六厘公债”。然而,从应夔丞方面看,由于他并不知道“八厘公债”已经停售,因此,接到洪述祖来电后,一定以为是购买“八厘公债”票获得“特别准”。“润我若干”,意为给我多少好处,洪述祖毫不掩饰其分利之意;“今日复”,则可见洪述祖谋财之急,而这必然使应夔丞更加相信,洪述祖帮他购买“八厘公债”确已有了结果。国民党人据此认定,袁、赵与洪、应实为同谋,因“洪、应函电磋商后,洪电询应云:债票准,何日交现兑款。是洪已许应也。使不得袁、赵许允,洪又何能令财政长照办?何以询兑现之期?应函一再声言六十二〔六〕万二千,如不由袁、赵特别允准,洪何能擅许应哉?”[239]又有评论道:“能饬财政部拨公债三百五十万者,究处何等地位,岂洪述祖以内务部秘书资格,得指挥财政部发给如许之公债票耶!”[240]

然而,对于洪述祖所谓“债票特别准”,袁、赵都坚决否认。袁世凯1913年4月28日致谭人凤“勘电”斩钉截铁云:“至公债票三百五十万,询据周总长,洪曾兜揽,知其人不足恃,却之。票有票根,抵押有押主,实事可征,决无其事。”[241]赵秉钧在4月28日自辩“勘电”中亦称:“至债票一节,查揽售政府公债,分润余利,本属稍有信用之人均可引受,况于应、洪亦实无特别允准之事,财政部有案可查。”[242]

由事实来看,洪述祖所谓“债票特别准”,不过是其为了促使应夔丞杀宋而采取的又一诓骗之举而已。如前所述,“八厘公债”早已停售,而“六厘公债”至1913年2月20日才发布相关条例,3月中旬前后,也就是宋教仁被刺前10天左右,才公布“施行细则”。[243]由于大借款谈判失败,财政总长周学熙曾于3月底呈文袁世凯,“请实行六厘公债以为抵制大借款之最后办法”。[244]袁世凯主张缓办,批复道:“目下所筹小借款既可敷衍至正式政府,两月以后,现状尚可支持。当兹正式政府成立之初,中央、地方大局均尚未定,此项公债颁行恐必无甚效力,反足以启外人轻视。应俟正式政府大定后,再行查勘情形举办。”[245]由此可知,“六厘公债”直至宋教仁被刺之后仍未发行,以后由于“善后大借款”成立,“六厘公债”事实上始终没有发行。[246]既然没有发行,洪述祖如何能够购得公债?尤要指出的是,应夔丞的要求是“在上海指定银行交足”,“克日成交起息”,而洪述祖自3月17日发电声称“债票特别准”,到3月24日应夔丞被捕,中间足有一个星期,在明知应夔丞杀宋已经成功的情况下,却未按3月17日电文所说“另电”应夔丞“何日缴现领票”,这就有力地证明了洪述祖其实是在以空言欺应。鉴于受到国民党人质疑,袁世凯曾就此事询问财政总长周学熙,得到的答复是:“洪曾兜揽,知其人不足恃,却之。”[247]另外,4月12日北京《民立报》记者也曾向赵秉钧提及公债票一事,据赵透露:“此事近乃闻之于财政部,谓洪述祖确与财政总长商领公债票三十万,交应夔丞代售,因折扣未议妥,旋作罢论。”[248]这与洪述祖3月13日电恰可互证,证明政府并无所谓“债票特别准”之事,同时也印证了洪述祖的确未向袁、赵报告过“蒸电”。此外,袁世凯方面还曾于4月7日特电上海,请孙中山、黄兴等“密查公债究由何处交发,有无部(指财政部——引者)中印记、时日”,但并未见孙、黄查出回报,[249]这也进一步证实所谓“债票特别准”确属子虚乌有。